像是猛然知晓了什么,待到她匆匆忙忙抓过某个沉睡中的男人的右臂之时,撕裂的大袖之下,一道足足从手腕下几乎竖贯了小臂的狰狞伤口映入眼帘。
她她她…!总之若非是穆青,她才不找什么借口在这个臭男人身边当牛做马。
男人宽大的外袍确乎还沾着几分若隐若现的青竹香气,令人忍不住想起初醒时两人几乎赤诚相对的情形,更让人难以深究遐想当时她的衣裙又是如何被解下的…
忿忿间小姑娘理所当然地全然将留下的理由推到了穆青的缘由上。
瘀伤与想象中的有过之无不及,然最后一丝绷带落下的一瞬,绫杳还是摸着自己被人精心处理过、早已浅浅结了一层血疤的伤口微微拧起了眉。
或许是忙于穆青之事,待到晚上将要临睡之前,绫杳也没有想起男人的右手不能动这一茬来。
…不若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徒儿…?”
烛影晃晃,待到小姑娘挠破脑袋想要想起点什么理论知识意欲试图糊弄对方将这个谎撒圆了去,谁知反应过来,男人的目光却径直掠过她,落在了旁侧书桌上的一个榫卯球上。
所以说书到用时方恨少,绫杳头一回觉得自己当年逃了这些看似无用又繁琐的课是个错误。
绫杳气得直嘟囔着骂了一声,宽大的外袍被随之解下,铜镜之中随即映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还有那仅裹着一层外袍的曼妙身姿。
毕竟修道者一身衣服用清洁诀端是可以反复地穿,不需洗澡洗衣服也没什么问题,可终是奈何不了一堆裹着血腥的破布,毫不客气地翻遍了桓容的书房后,小姑娘只得到了一身粗袍肥大的男衣。
男人的眼神就差给她脸上打上‘撒谎精’三个大字了。
“两道…?”
厚实的绷带被一层层尽可能轻地解下,却难免会与那遍及整个后背的青紫瘀痕摩擦,即使对自己的伤早有准备,可在瞧见那即使昏睡恢复了五日还是一片花红柳绿的瘀伤之时,她却还是咬着牙狠狠吃了一惊。
绫杳气得头疼。
男人沉睡之时,她每日闲着没事都会为他换一回药,但或许好在这药品质不错,再加上桓容也不会毛手毛脚如她一般去动那发痒的伤口,伤口的溃烂渐渐减缓,待到今日男人醒来之前她第三次换药之时,那狰狞伤口已浅浅开始愈合,或许大概值得侥幸的,还是没砍到手上的筋络。
她知晓男人善阵法易六爻…
“我不到三百岁,已至金丹…”小姑娘试图挽尊。
“我并非道修,也指点不了你什么。”
绫杳有些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毕竟民间集市上,类似这种粗糙些的、做来给小孩开智的小玩意一两银子可以买十个。
最重最深的伤口深可见骨,却只被桓容用着某块扯碎的衣角死死地绑住,干涸发黑的鲜血洇透了每一寸布料。
这也是她一路故意放慢脚步勾着绫通一路给她蹭吃蹭喝的缘由。
这不过就是个糊弄小孩的小玩意罢了——
“你…”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得绫杳下意识点了点头。
难怪…难怪那日——
这几日除却给自己弄一身合适的衣物之外,她无聊间便就将男人的书房大摇大摆翻了个底朝天,唯从某个收纳的小箱中找出这么个做工精巧的小球来。
待到她反应过来,那几个臭小子早便逃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指腹抚过那一高一低的伤口处,中间却显然凭空消失了一截,只余头尾两道确乎不太深的刀疤,而印象之中,她也确确实实只为桓容挡去了那致命一刀…
男人确乎若有所思,一副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个遍,直将她看得背后发毛,确乎也未看出哪点他值得收作徒儿的优点来。
“我叫绫杳,是你,咳…是你新收的…徒儿?”
面前的男人望着那个球确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下一刻却莫似奇奇怪怪
桓容为她挡下了那次攻击中的大半力道与最重部分的伤痕。
若非某个男人几次三番地救她她才不计较他擅自脱她衣裙这件事…虽说她也不是个老古板老封建被人看了身子便就要死要活的深闺姑娘,方且某个男人确乎也早将之前所看过的各种记忆忘了个干净——
“这是…你组好的?”
绫杳赫然想起了昏迷之前托沉在她后背的胳膊。
说来做工精巧却也不尽然,那盒中除了一个榫卯结构拼得严丝合缝的球,还有莫名多余出的一块,而玩弄间好奇打开的她足足琢磨了三日,才将这个球严丝合缝地又拼了回去,无意间竟还鬼使神差地将多余的一块同也组了进去。
她死马当做活马医,笨手笨脚地将那几乎要与破布粘合在一齐的伤口处理了一番,甚至蔓延至内侧的伤口已是开始浅浅发炎溃烂,只好在那几瓶用在她身上的伤药放得不远,而在发现她指甲里或是因抓挠伤口留下的血块之时…她或才明白了醒来之时男人为何死死地压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