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沉寂的教室里静寥无人。
体育课都是两节连上的,提早告假回来的时分距离真正的下课还有半个多小时。
而体测又规定不能提前回来,所以整个空落落的教室此刻就彻底只剩下沈雪泷一个人了。
头顶的白炽灯只亮了一盏,灯泡的光将秋季的黄昏映得泛白,有如曝光过度的老照片里昏黄的晕圈。
胸膛里传来炽热的烫烧感,心脏做贼心虚般狂跳失控,火上浇油,让本就强烈运动后吃不消的身体愈发支撑不住。
泥醉似的酩酊昏沉熏烤着感官,沈雪泷坐在心仪之人的座位上,将脸庞贴在对方冰凉的桌面上,伏倒在粘乎乎的chao意里。
是的,他暗恋着自己的好友。
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说不清究竟是何年何月何日。
金色的铃虫从童年一起牵着手跨越的草丛里窜起,朦胧的翅翼混沌而模糊,从突然加深的晚秋燥动里炙热地降落。
它们的足触繁多而刺痒,令人牙关发颤地抚触到裸露在外的肌理,起了一阵阵生理性的鸡皮疙瘩。
瘙痒感挥之不去,凝成一支长长的羽翎。
它沿着心房细细地描摹,勾勒出里面脏器的形状。
搏动声鼓噪如狂,正在窄小的居室里横冲直撞,忙不迭地泄露着秘密——那点青少年心照不宣的、生理性的小秘密。
分叉的毛尖格外耐心,撇开了错综复杂地纠缠着的血管,长驱直入,径直挠到了敏弱的心尖部位,而后将心脏跳动的指向形象抠挖了出来,血水淋淋地展现在眼前。
那个人有着一张轮廓堪称昳丽的面容。气质疏离,是寒凝到有点靠近雪松木的调性,甚至有几分骄矜锐利。
眉宇清隽细长,眼尾笔锋收末般挑起,线条轻盈而流丽,勾出一个冷漠到骨子里的线条。平时的表情也是格外社交礼仪性的克制和冷淡,黑鬒的睫毛沉沉地在眼睑处压下剪影,只有在主人偶尔轻阖时,才会罕见地透露出不耐的情绪。
与良好的家教相得益彰的是表情和动作的幅度。
它们都像是预先在心底里演练过一般齐整,仿佛早就设置好了一套模板,每次运行前,都早已斟酌描绘好了大致角度,随时可供取用。
毫无疑问,虽然因为这些富家高干子弟们的社交往来,对方也算得上是跟简直是把“客套”二字写在了动作间。
楚星承正正好就是楚氏嫡系这一支的长子——还不是分家,而是最正统的宗家;显赫的家世、优渥的家底,连投胎也是得天独厚的头一份儿。
归根结底,楚星承实在是不需要对谁曲意奉承,所以傲也是傲得有资本的理所应当,再加上优越的体貌和成绩,在一众发育状况不容乐观的中学男生里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吸引到别人的爱慕水到渠成。
但沈雪泷并不是因为这些肤浅的东西喜欢他。
他们是一起长大、密不可分的关系,而且在这看似亲友的身份里,还掺杂了一些复杂的敬畏和仰慕。
说实在的,他们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路人;沈雪泷的家世非常普通,甚至在这所就读的学生大多都有些背景的高校里显得有点寒酸。
但其实是托了楚家的福,这点所有人都知道。
沈氏前几代中,都不乏在楚家尽心效力大半辈子的人,所以他才能作为嫡少爷的青梅竹马长大,甚至成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不出所料的话,他也会像父亲一样,成为楚星承身边的效力者的。
沈雪泷轻轻吻着旭日藤的干花尾戒项链,上面仿佛还有对方身上淡薄的香气。
那人研习花道,对如何干燥保存鲜花很有一番心得,这是好几年前用冻干工艺制作的礼物,他到现在还好好的保存着——把它串成了项链,放在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沈雪泷知道自己的卑鄙。他想要的,可不只是赠与礼物的好友关系这么简单。
他会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举动:一边呼吸着对方残留的零星体息,一边在空旷无人的教室里,舔着对方赠与的水瓶,舌面刮蹭着凹凸不平的口沿突齿,偷偷地把手伸进制服裤里自慰。
他的舌尖很薄,红红地探进了瓶口,一卷一卷地去舔舐挂在端缘的水珠,但几番努力下来,还是舔不到解渴的东西。
难耐感如隔靴搔痒,让他怎么也够不到愉悦的门槛。
现在正是天干物燥的时节,可能是因为缺水又不太爱喝水,他的下嘴唇内侧又破了。
小时候有一次也是这样,黏膜外侧皴破了一道口子。
那时他又刚好在楚家做客,楚星承便顺手用尾指沾了一点润唇的膏脂,然后用指肚融化抚平了那痕创口。
他将嘴唇从瓶口移开,决定依样画葫芦;可能是吸吮得有一点久了,口唇分离的时候,发出香槟拔盖似的轻微“啵”声。
虽然这声响很微弱,但置身于空旷的教室里,任何细微的响动都成倍地扩大了感官体验。
他本就做着不该做的事,当然是惊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