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提晒黑,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回来之后被巨大的落差吓到了,该是要念叨她两句的。当然,他对小梅的态度如此敷衍,也怨不得小梅不与他细说详情了。
阮慕阳是夜里回来时才见到信的,好好地摆在桌案中央,封面用隽秀的字迹写着“阮曜亲启”,最底下还画了个小小的月牙。
他认得那是主人的字迹。
信封拿起来后能闻到淡淡的清香,阮慕阳凑在鼻子下仔细嗅了嗅,那是一种陌生的香味,与温初月身上浅淡的香味并不相同。
“这是别人味道吗?还是他身上的味道变了?”阮慕阳忍不住想,温初月不在的这些天,是谁伴他左右,谁帮他沐浴更衣,又是谁替他梳头?那人会像自己一样轻柔小心吗?
直到桃子拿尾巴扫他的脚,他才回过神来,又点了一只蜡烛,郑重其事地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仔细读了起来。
残夏的夜里有些微凉,已经过了猫会觉得热的时节,桃子发现这个人类很好欺负,除了不让自己靠近庭院的小花园以外,不管它干啥都不会多说什么,不像它那总是说三道四的主人,常常一脸嫌弃地说一些“胖”、“蠢”、“笨拙”之类虽然它不明白意思,却听起来不太顺耳的词。
于是桃子果断舍弃了坚硬的房梁,选择了人类柔软又温暖的大腿。
很快,桃子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它梦见自己在一片绿色的原野上尽情撒欢,原野上有一条曲折的浅溪淌过,水中穿梭着数不清的鱼,且都是它喜爱的品种。桃子亮出爪子去水里捞鱼,天上忽然轰鸣一声,下起了沥沥淅淅的小雨。
桃子猛然惊醒,拿爪子在脸上一抹,竟然真的摸到毛上一点水痕,愚蠢的人类竟然胆敢弄shi它细心呵护的毛发,桃子扭头愤怒地瞪着他,却发现他脸上有两道浅浅的泪痕。
信拆开之后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齐整,有一些褶皱和墨痕,字迹还有点潦草,温初月在信里解释说是因为在摇晃的船上书写的缘故。阮慕阳就想起来前天又是雷雨夜,他尝试煮了一碗安神汤,尝了一小口,不算太难以下咽,便认为自己算是合格了,依旧抱着桃子趴在他床前睡了。
这么一想,这封信会不会是他在雷雨夜里一个人睡不着时写下的呢?那时他会不会是有些想念自己了呢?
这念头一冒出来,他就恨不得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掰开揉碎了细细尝一尝,急切地想从中品出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来。温初月写信意外得啰嗦,不像他平时闲散慵懒、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反而像个爱Cao心的碎嘴老妈子,絮絮叨叨问个不停——那信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其中有一页都是在问桃子,剩下那一页一大半是在问阮慕阳,和小梅感情如何云云,还有一小半简单说了自己身在哪里要去往何处,还说预计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少说也得一个月。
阮慕阳看到这里心已经沉了一半了,他每天数着日子盼着温初月回来,宛如数着日子等待释放的囚犯,可这人一封家书又把他的刑期延长了,且还没个准话——少说一个月,多说是多久呢?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三年?
阮慕阳简直不敢深想。
天□□夕相处的人突然走了,也没给一点缓冲时间,说不见就不见,他心里就突然空了一大块,就像多了一个无底的洞,无论拿什么填都无法填满,只有空洞的思念会顺着那不见底的洞汩汩冒出来。只有每天不分昼夜地练习,让身体累到极致,才能没有余暇去想念,可只要神经稍一松懈,那思念就疯长起来,极具膨胀,撑满他整个身体,尤其是当他看到最后一句话时——
一别多日,甚是想念,待诸事平息,定当早归。
他竟然说“甚是想念”,是像自己一样,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疯狂思念吗?
阮慕阳在虚空中用臆想勾勒出他的轮廓,是他伏在桌前认真书写的样子,柔软的白发顺着他的肩膀垂下来,细长的影子在烛火中晃动,却怎么都想象不到他写下那句话时的表情。
桃子见那傻小子表情呆滞,不知道又发起了什么呆,自打主人走后他好像经常发呆,连冒犯了自己也没注意到,于是不满地亮爪子挠他的衣服,阮慕阳低头一看,看到它毛上的水痕,才惊觉自己流泪了。
阮慕阳在落款处极轻极虔诚地落上一吻,喃喃道:“我的神明何时才能归来啊……”
相处了这一段时间,梁皓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阮慕阳勤奋刻苦自不必说,天赋还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他没有习过武的记忆,身体对危险的感知却极其敏锐,反应极为迅捷,还没学会一招半式的时候,已经能在演武场的教头手底下躲过三招了。要知道那教头算得上是梁皓的师伯,梁皓小时候没少受他欺负,在阮慕阳这个年纪时别说躲过三招,起手三式之内必定会挨一记爆栗,导致梁皓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头大是他那黑心师伯打出来的。
此外,初遇的那天夜里没大注意,梁皓发现阮慕阳脸上的表情比常人要寡淡些,话也相对较少,偶尔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像一根挺拔的木头桩,但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