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思墨只是沉默,并没有继续追问,终于还是心中难受极地将目光移开,背在身后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虞清让总归是他儿子,不过几眼他就能轻易看穿他的谎言。与其从儿子嘴里撬出来几句哄人的假话,他倒不如接下来几天直接强迫他做几个检查,看到结果一切了然。
虞清让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也知道自己用来安慰的漂亮话能骗过其他人,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骗过父亲。他心中自责,又要叫父亲和景叔为自己担心。
看看他做的蠢事。虞清让自嘲,又觉得十分懊恼,觉得自己总是将事情弄砸。气氛正尴尬地僵持着,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沉寂。虞思墨接起电话,眉头微皱,只低低地说了两句“知道了就回去”便果断挂点电话。
“爸,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虞清让正觉得不知道如何面对关心自己的老父亲,天赐良机,赶紧开口将人支走:“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您别担心我。”
虞思墨沉默地将手机放进白大褂的口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暂时离开:“等我下了夜班来看你。”
“清让,好好休息。”他转过头,像是突然才想起来被自己一直无视的那个,站在虞清让视线死角,从进屋开始就靠着门一言不发的年轻家主,面无表情淡淡道,“家主看也看过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时霄远,他怎么在这?虞清让愣了一下,手臂撑着坐了起来,慌忙之间手乱动差点滚针,被虞思墨眼疾手快地扶住身体才冷静下来。虞清让靠在床头,才看清Yin影中慢慢走出来一个人,酒红色的礼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
确实是参加了酒会刚刚回来的时霄远没错。确定的一瞬间,虞清让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然后迅速低下头撇开眼眸,紧张得手指抓进被子里。
他......他......刚刚醒来没多久的虞清让整个人思绪都是乱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充斥着脑海,将他本来就还没清醒的脑袋搞得一团浆糊。
他不是在舞会吗?他为什么在这?他,他是,来看我的吗?还是兴师问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虞清让已经将各种可能性挨个过了一遍。
但不管如何,父亲还在这,他不能让时霄远当着父亲面侮辱和戏弄自己。他自甘下贱,但是他不能让父亲和家族跟着自己一起蒙羞。想到这,虞清让抬起头,趁着父亲背对着自己的瞬间抬头望向时霄远,难得地眼中带了几分恳求。
求你,不管要说什么做什么,不要当着我父亲的面。
求求你,我的主人。
虞清让望着时霄远,感受到热切目光的时霄远也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恳求,眼神似冰冷却带着满腔怒火。主奴二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终究以虞清让自暴自弃地移开目光,准备开口求饶而终结。
“主人......”
“虞家主,我有话要问虞清让,请您先出去吧。”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
虞清让惊诧地抬头又看了时霄远一眼。
虞思墨欲言又止,回过头看了看虞清让,虞清让顺势冲他点点头,虞思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离开了。
做惯了关注病人感受的医生,虞思墨关门的声音很轻,锁洞咬住了锁舌,发出掩门的一声轻响。
虞清让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父亲不在,不管时霄远怎么羞辱他,他都还是勉强受得住的。
病房内的两人一站一躺。虞清让侧着头,眼神落在垫底吊瓶上,看着透明的药水一点一滴地落下,然后顺着输ye管没入手背,进入身体。他故作镇定地估算着ye体落下的频率,心脏却跳的很快。
他迫切地想知道时霄远怎么想,但他永远都不是那个会主动开口的人。
他在内心深处小小地期待着时霄远能有一点在乎他,心疼他,却又痛恨自己有这种软弱的想法。更何况他也清楚,时霄远只是拿他当泄欲的工具,玩乐取笑的对象罢了。
等了半天也等不到时霄远开口,安眠药的效力大概还没有全部发挥完,虞清让竟然觉得困意又席卷上来,只得轻咳两声,低低地先认了错:“主人,奴错了。但奴只是失眠睡不着觉,没有想自杀。”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床边一塌,一声轻嘲的低笑从头顶传来。
虞清让想解释又觉得十分无力,还是觉得不说话为好,乖乖噤口不言。
他不常撒谎,拙劣的演技大概连幼儿园的小孩子都骗不过,更何况生他养他的父亲和几乎夜夜缠绵的主人。
只要随便几个吩咐下去,他这些年苦苦相瞒的病情就会众人皆知。他在越岑就诊的记录,诊断,药方,很快都会被查出来。
瞒着父亲的初衷是怕他担心,但瞒着时霄远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怜的自尊心罢了。只是虞清让现在觉得,在时霄远面前,他从来不配拥有自尊心和羞耻心。回想起不过几个小时之前时霄远羞辱他,将他刺激得抑郁症发作的话,虞清让还是觉得心口隐隐作痛,暗暗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