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予明亮右眼中浮现出模糊的敬佩;“我……是……买……买来的。”
“凌……妙儿,她……买的……”
“是……我……不认路……就……记得往西南……走,结果……遇上……遇上……匪。”
“你父母呢?”
霜勒人没有任何恩怨。
“霜勒人……恨所有中原人,曾几何时,大犀朝之前,炎国,利国,乃至一半的谭国,都是霜勒人的土地,是前朝天子大肆征伐,打到了撒拉勒河沿岸,他本想打过河去,却在壮年暴毙,此事便不了了之,从此,中原人与霜勒人隔岸而居,而霜勒人连年来犯我大犀,就是有这个前提在。”
“那……你那八字是假的吧。”
“高……高家的,阵……尹。”
虚尘大师猜出蝉予不是杨铎所出,但没想到居然这样凄惨;“你没见过自己父母?”
虚尘大师头一次从蝉予口中知道事情真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叹一声,竟连船也不晕了;“想不到……你身世如此凄苦,也难怪你只有玉蝉,没有文书。”
“打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不属于任何地方,若我猜的没错……你不是杨铎的庶子吧。”
“文书……在……凌……凌……凌妙儿身上,我……挖……挖不……出来,那时……小。”
虚尘大师看他表情纠结,便知晓答案;“你最恨谁。”
“是……”
说完,蝉予补充;“我……不恨……霜……霜勒人,他们……恨我。”
“……弟弟……八……八字弱……有……难,我……我八字……与他……像,卜卦大……大师,说……我……我能替……弟弟……挡灾,就……就……就……”
“买你回去了?”虚尘大师被他结巴的心里发堵。
虚尘大师咽口唾沫,问不下去了。
“霜勒人也恨。”
“弟弟才是杨铎的庶长子?”
蝉予最早的记忆里,仅仅是沿街讨食的碎片,后来有个佝偻的老妇人,结结实实抓住了他手腕,二人坐在街上,他脖子上套了个草绳,后来,一个打扮干净漂亮的妇人给了那老妇一点钱,牵着他的草绳走了,自那起,他便住进了西胭脂胡同。
蝉予终于将深藏已久的秘密说完,心中并无感慨,只觉得舌头疲顿,却说的虚尘大师满腹悲悯。
以前只觉得这孩子深藏不露,是个刻毒的阴险种子,谁知通透过后,竟比他想象的还酸楚。
四日后,楼船靠岸,船客与货物纷纷踏上陆地,因着晕船与淡水不足,大家全比上船前憔悴不少,尤其蝉予和虚尘大师,都有些干瘪嘬腮,人人都以为他们是苦行僧,望之教人敬佩。
蝉予连说带比划,将自己身世告诉了虚尘大师。
“他们……打……打过……河,就……停止吗?”
到了谭国才知,这边形势如此紧张,一路上大小关卡数不胜数,且与郢国相比,此地的阵兵野腔无调,巧设关卡搜刮民脂民膏,遇上逃亡的谭、程等败兵就地处死,脑袋砍下来夹在路障上。
蝉予若有所思看向虚尘大师。
“谁买的?”虚尘大师隐约记得,杨炎幼清给他的信中提起过蝉予的身世,是杨铎遗落在某个名妓那里的庶子。
蝉予回望虚尘大师,心想我不同又如何?我也不想去那……
“之后你便一路乞讨去了白梁山寨?”
“假的……我……生辰……自己都……都不知……大约……约是,阵……阵国,人吧。”
“不……可能,他们……也想……要、要中原,”蝉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稍稍休息下舌头,继续道;“大犀……要……完了,无论是……是高祯……还是犀天子。”
“我……最远去过巴戎拉,那是霜勒人的自由郡,无论是霜勒人还是中原人,都在那里做生意,那里有中原人的繁荣细腻,也有霜勒人的野蛮粗犷,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莫谈军队,莫谈过往,因为刚还请你吃饭的朋友,可能昨日就是杀了你同袍的凶手……巴戎拉只聊生意,多神奇的地方……这个地方在撒拉勒草原往西,我想……以中原人的秉性,可能永远都不会建出巴戎拉这样融合的城市……连拉朗也没法跟巴戎拉相提并论,”说完,虚尘大师看向蝉予;“但我觉得……你不同。”
蝉予缓缓摇头;“不……记得了。”
蝉予点头。
“嗯……”
那妇人便是凌妙儿,而那老妇再也没见过。
蝉予摇摇头,面无表情;“……不……不记得。”
“那他们母子现在何处?”
蝉予这样全身裹
“死……了,琴城……水……水患,我……们去……去尹州……路上……山……山崩了,我……他们……埋了,我……爬出来,拿……拿着玉,去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将苦行僧形象经营到底,二人仅凭步行前往利国。
“凌妙儿买你回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