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入微、顺从小意是出了名的,此外再没见过哪家的相公在家里会照料幼子、煮饭烧羹。
实际上从踏月到知府公子,哪个又会缺少置办仆婢的钱财呢?便是踏月去后给儿子留下的忠仆和家资,就远胜过知府家里几代的累蓄,足够燕归继续挥霍无度地过上十辈子了。
只是踏月当时已是沉醉在这种平凡温柔的幻想中了。她甚至是爱这种“自己过尽千帆,最终爱上一个平凡男子,为他甘愿停留、甘愿归隐”的幻想胜过爱知府公子本身。
以踏月的狂傲,她从不认为自己同陈栀在一起是什么风月女子攀上贵门公子,甚至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屈就的那一个,是她在为了爱情退让、她在为了家庭委屈。她总以为陈栀也是这么想的,因为陈栀在她面前的姿态是那样因爱而卑微——
所以她才会在知府的府邸中那般愤怒。
及至后来燕归才想明白,踏月当时的自刎并不是因为目睹了陈栀的懦弱和受到陈知府夫妇的摧压逼迫,知府这样的官衔甚至不能被她看进眼里。她是被“她看不上眼的人反而视她作尘埃”这样的事实给激怒了,比起爱情的破灭和亲生的孩子被人嫌弃,她更多只是为自己的自尊受到折辱、一厢情愿的错觉被人戳破而无法忍受。
朋友,爱人,孩子——踏月眼里终于还是只有她自己无法继续的幻想。
在想明白这些以后,燕归早已不再视生父一家为仇敌了。只要陈府不惹到他头上,他是不愿再同他们有任何交集的。
直至苏州府陈家因为子虚乌有的江湖传闻,被武林中人灭了满门。而皇帝和燕来都到燕归这里旁敲侧击,问陈家灭门一案否跟他有关。
“便是为洗净这泼到身上的脏水,我也要过来一趟,将这桩悬案彻底查清。”燕归最后落下了这样的结语。
康宁有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