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不叫书记?”
“你去?”韩延飞面沉如水,“他不是能耐,得了上头消息藏着掖着,深怕我知道,今天粮仓要出了事,他头一个逃不了。”
说起来这团部书记谭计凉跟韩延飞不合的起因很小,谭计凉是上头委派的党中干部,喜欢长篇大论,按部就班,遵循中央一切指导,不允许底下人出差错,而韩延飞不拘小节,随机应变,没有那么多的死规矩,就事论事,为人比较直爽。
两人最初还能说上两句,后来为了农场右派份子如何分配的问题,起了争执。
谭计凉认为,既然上头把这些知识份子划分了成分,下放了北寒平原,就得让他们多吃点苦头,多劳作,往死里折腾,才能达到上头下派的效果。
韩延飞则看中右派之中的学者和老教授,他们有丰富的知识和经验,只因说错一句话或是被人陷害,这才被划分成右派来这北寒平原受苦。
现在开荒行动还处于设备落后,粮种改良试育的艰难时候,关于如何种植,要达到放‘卫星’亩产两千斤以上的概念,那必须得仰仗这些教授进行培育、规划,科学种植,才能达到理想产量。
两人为此闹出不少事端,谭计凉甚至认为韩延飞庇佑右派,是跟组织对着干,不服从主席领导,几次三番想把韩延飞举报上去,打成极右,都被农垦局的郝局长给压了下来。
韩延飞在朝鲜战场战功赫赫,曾多次拿得一等功,二等功,还为首都军方某首长挡过子弹,其人正义直爽,品行良好,又是农垦局郝局长的得力干将,谭计凉深知自己在做无用功,此后虽面上和韩延飞保持着和气,暗地里没少跟他较劲儿。
二分场的职工都知道自家团长和书记不合,于自重没话可说了,眼神示意旁边两个下属,把那要去给谭计凉通风报信的人制住,夹押着往分场场粮仓走。
此时雨已经下大了,瓢泼般的大雨如瀑布从天上倾了下来,更糟糕的是,雷电大风闪刮个不停,到处是轰隆隆的雷声风声,把人那点呼喊声全都压了下去,本就用草苫子做得屋顶很多被狂风掀翻,雨水哗啦啦的落进屋里,瞬间把屋子淹成了水海。
那些被吵醒的职工闻声起来,好家伙,水堆积在门边,顺着门缝不断涌进,刚起来的时候才淹到脚背,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已经淹到了小腿肚,人们想抢救自己的用具已经来不及了。
外面有人大喊挖沟渠放水出去,大家只能手忙脚乱地开门跑出去。
开门的时候,一阵猛烈的大雨夹着雨狠狠吹来,像是被几百斤重的大汉使劲儿往回推,雨还噼里啪啦落在脸上像被人锤,打得脸生疼,好几个干瘦的女同志直接被吹倒在地,男同志们咬紧牙关,连滚带爬的扶起女同志,再屋外用双手拼命扒拉沟渠,把堆积的雨水放出去。
外面乱成一锅粥,分场粮仓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韩延飞接手二分场的时候,拜访过周遭的荒民,知道这北寒平原一年之中有半年千里冰封,剩余的半年里,不是大雨就大风,要想在这里种庄稼,头一个,就是要熬过这些恶劣天气。
所以年初他来大兴农场的时候,头一件事就是向上头申报砖窑所需要的器具,把砖窑修建了起来,并且到目前为止,已经建好了分场场部的粮仓和场区办公室,粮种都放在红砖房的砖房里,这可比那些马架子、地窨子保险很多。
谭计凉后知后觉地惊醒,带着人火急火燎的跑到粮仓的时候,韩延飞正组织着手下人拿着铁锹,围着近五百平米的粮仓外延排水挖沟,并把装粮种的麻袋叠高放在草墩子上,避免雨水跑进粮仓浸湿粮种,使得粮种受潮挨冻,种子质量大打折扣。
“这,粮种没浸湿吧?”谭计凉一看粮仓的阵仗,有些心虚的问。
韩延飞缓缓转头,“谭书记,知情不报,造成重大后果,你可知道,你和我都得下岗?”
他眉眼深邃,高鼻挺粱,头发和脸被大雨打了个湿透,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是个人都知道,他很不高兴。
偶尔刺目的雷电闪过,能看见他那打湿的军装紧紧贴在那结实挺拔的身躯上,如一颗松,笔直站在雨中,给人一种沉稳淡然的味道。
仿佛只要有他在,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于是旁边的人挖垦排水沟越发有力。
谭计凉年近四十五,长得五官端正,头发半白,穿着一身半旧的中山装,外面套了个军用雨衣,人有些干瘦苍老。
被少自己近十五岁的韩延飞,当着近一百号的人面前质问,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转移话题道:“既然粮仓没有问题,那么我带人去职工宿舍看看,这么大的风雨,可别都把屋子给掀翻顶了。”
“他就这么走了?”丁自重不敢置信,“团长,今天这事,要不要跟郝局长做个报告?”
“没必要。”韩延飞走到粮仓里面,伸手把被狂风吹跑的透气口堵上,头也不回道:“你以为换了他,上头会派个更明理的人来?谭计凉过场多,都是些小把戏,相比乌宏骏,他至少行为做事都是为国家,为场部着想。”
乌宏骏,大兴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