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计程一愣,哪个助理?
老天爷给足了喻计程面子,车开出三五分钟,瓢泼大雨就劈面而来,远远的,视野中天际、道路与山脊的分界变得越来越模糊,还没到五点,就像已经入夜。彼时喻计程找不到话题正靠在座椅上假寐,被第一批雨点的巨大声响惊得一颤,以为车撞上了过路的鸡狗。
喻计程没听惯她这种口吻,更惊讶于她与自己说话时,熟络竟如多年好友的气质。有些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推说大雨前憋闷得很,坐车里不自在,转头调侃就这么一会儿,闻导还换了套衣服。
喻计程愣住,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看她全身干干净净,才反应过来,刚刚开下来的房车完好无损,闻橪这是在开玩笑。
大家都有些无语,场务挠挠头,不对啊,不是瘦瘦高高,总爱穿黑衣服那个么?陈金洲想了一下说,那是强哥吧,喻姐司机。场务羞愧得直跺脚,忙说真是不好意思,防洪手册被她塞给司机了,还嘱咐他傍晚一定下山,怪不得人家听得云里雾里的。
她当然知道闻橪自己开车,这人方方面面都让喻计程看不大懂,一个女导演,在剧组呆了几个月,除了一个工作上的助理,就再没见过其他跟班。相比起来,投资方空降来的何文才就很会享受生活,一口气带来三个秘书,居然还有男有女,每天端茶送水整理资料,除了胸围,没有半点分别。
元,但是偶尔同框站一块,平心而论,也是赏心悦目的。他跟喻计程聊起那日夜里黑灯瞎火,走出门口时被吓着,碰上吴博搭救,当时只道见了鬼,现在一想,跟喻计程同一片民宿,隔着几栋偏房外,住的可不就是这个男一号梁知宥么。
她站在一个凸起的小土包上,四处张望闻橪的身影,发现视线阻挡,实在很难看清。只得掏出车钥匙,慢慢寻了车,站在一旁等她。
小助理本想跟着喻计程,心说人家闻导的车又不是不够大,被场务拉扯几句,却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走前路过喻计程身旁,小声揶揄了一句,计程姐,你好糊,助理都没人认识了。被她冷着脸踹了一脚。
喻计程啊了一声,发现的确不妥,这不是让人给她当司机吗,赶紧钻了出来,一边在心里暗骂这雨赶紧下吧,闷得人都变蠢了,嘴上还试图找回场子,这是……没别人了啊?你自己开车?
喻计程早年拍戏,南南北北地奔波,也算上山下乡,什么偏僻地方都去,却从未见识过山中暴雨,只觉得地势陡峻,又少植被,一旦来个泥石流什么的,确实挺要命的。
闻橪收拾好了东西,一直站在旁边没走,听到这开口问道,你司机开车下山了?喻计程看向小助理,刘金洲说,是下山了,但也不是场务赶的啊,他今天是要去镇上采购的。
小助理站的不远,闻声小跑过来,一脸探寻,谁喊我?
索性闻橪并没让人等多久,她背一个纯黑色的旅行包,从剧组的房车上跳下来,藤黄色的Oversize外套时尚感爆棚,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待走近,看见喻计程,很随意地问,怎么不进车里等。
喻计程心里也不轻松,这事乍一听挺刺激,可说白了都是毁人前路的要命事,还是自己蹲墙角听来的。她宁愿那天没打那通电话,没有路过房门口,没有疑心作祟,指派助理暗查。这头剧组里再见到小太阳一样的吴博,还能安安心心地叫一声好弟弟。
现在不一样了,她看吴博的眼神慈爱得像看一颗被猪拱了的白菜,总不由得去想他爸妈是否知道这事。只是旁人看不出来而已。
天色隐隐有些暗了下来,闻橪处理事情十分干脆,把车钥匙递给喻计程,让她收拾完东西直接去停车场找自己。这头场务还在不好意思,拉住刘金洲,说什么也要带着他走。
她步行到村口,看见形形色色的车辆已经排着队在往山下开。此处说是个停车场,其实就是借老乡的石碾子轧过几轮,开拓出的半亩空地,既没有合理规划,也无妥善停放,不少车七拐八拐地倒出去,反而互相堵住了出路。
旁边一个场务听见了,插嘴道,就是那个陈金,金……喻计程说,金洲?场务一拍折叠椅,对!陈金洲!
她一时难以从这玩笑中转换过来,见对方已经拉开车门把背包甩在了后座,下意识也坐了进去。
闻橪也笑了,说跟着设备下到村口车翻了,上一件衣服全是血。
闻橪的车是辆大气的雷克萨斯LX,保养得很好,很难想象这车一路开上山来的样子,痛快是痛快,稍有磕碰,喻计程估计自己会很心疼。头顶的天空变成了一种暗黄与浓墨相间的颜色,风沙也逐渐自脚边刮起。她看着面前那辆LX,总觉得有种已经落雨的错觉,进去坐着等?这念头只存在了一秒钟,还是算了。
闻橪哭笑不得,你坐前面来。想跟我背包玩碰碰车吗。
远处助理导演大喊了一声辛苦,二人抬头,发现姚清清总算拍过了那个泥里的镜头,从布景到演员都在收工。喻计程走过去问怎么这就结束,闻橪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晚上特大暴雨,天黑前都得撤下山去,你助理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