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舒愕然，过了半晌，嘴巴里蹦出来一句话解释:“……那是我父亲。”
他脸色铁青。
……这罪名放镇子里足以被人口诛笔伐，放在高校里，你谁？
“下什么车。”傅正杨道，“学长，轻松一点。”
傅正杨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
车内隔音很好，傅正杨没听出来个一二三来，但是他看见周明舒的脸色，一寸一寸发白。
正确答案无需多想，便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猜。”
高架桥上，车流如织。
周明舒想笑，却笑不出来。
旋即，他看见前面的金色超跑尾翼夸张地张开，又轻轻合上，似乎在和他打招呼，瞬息间从拐角消失。
只觉得心里除了麻木的冷意之外，还有一种额外的恨意。
钱永远给不够，仿佛他射出去的那一发精子，足以抵过数十万的债，享受源源不断的供养。
“……”周明舒笑而不语，无奈地望着傅正杨，“我不用猜也知道。”
傅正杨不是傻子。
“好。”他唇角微翘，笑意弥漫，道，“放心吧。”
车已经开到面前，周明舒已经无需犹豫，坐上副驾驶，他才问:“谁告诉你让你过来的？”
一旦不如他所愿，未成年时需要挨打，东躲西藏，成年后一直播同学、朋友，周围亲近的人的电话，拜托他们联系他，目的明确:要钱。
气氛难得有些沉默。
他似乎还没见过周明舒真正生气的样子。
离得近，吃了一鼻子车尾气的周建龙:“……”
就像是在伊犁，牛羊结队从车前公然横穿，没有人会特意下车看一眼，傅正杨不觉得忽视周建龙有任何的不对:“你今晚不是答应了陪我吗？”
周明舒咬紧牙关，指节发白，望着周建龙的脸，那一瞬间，他不知道如何形容。
拐过一道弯，便到了私人影院。这是一家以别墅搭建的庄园式影院，洋酒、舞蹈室一应俱全，装修复古，是18世纪的巴洛克风格，隐私性和舒适性很好，傅正杨偶尔带朋友过来聚会，借用一下场地
下一秒，汽车越过他，熟练地从他身侧飞驰而去，一个帅气地漂移过弯，引擎轰鸣，声浪巨大，惊得周建龙连忙后退一步。
傅正杨开车的时候不喜欢理人，周明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侧望了一会儿傅正杨的脸，少年并不转头看他，侧脸显露出一些隐而不发的冷峻，他只望了一瞬，又仿佛被烫到般收回目光。
周建龙还在破口大骂着什么，听到汽车引擎再次开动的声音，迟疑了一秒，手扒着车窗，指纹印烙在深色的车玻璃上，他想透过玻璃去看里面的人，然而车内的景象被遮蔽得严严实实。
他心里不自觉地打鼓。
说他聪明，他知道逼宫。说他不聪明，他指控的罪名又实在可笑。
“抱歉。”周明舒下巴紧绷，手上青筋冒起，拉过安全带，“是我的家事，你把车门开开，我下去临时处理一下。”
就是这个时候，车玻璃突然传来一阵疾风骤雨的敲打。
美人在侧，他常见不动的脑子今天转得格外快，周明舒和疯狂敲玻璃车窗的这傻逼认识？
他想起来偶像剧里的那些灰姑娘，遇见王子，第一要义是保持平等和自尊，王子才会被吸引。
傅正杨发现周明舒调节情绪的能力很强，刚刚心情还很低落，下一秒就能把不良的情绪抛出去。
车内。
他攥住傅正杨的手，道:“走吧，不是要看电影吗？我陪你去。”
周明舒没忍住，被傅正杨的“孙子论”逗笑。
“没必要太退让。”前面红灯，傅正杨腾出空，才道，“你太讲道理了，换我当他儿子，我让他乖乖当孙子。”
哪怕是没损坏，稍微多摸一下，周明舒今年的全部劳动所得就得清空。
傅正杨慢踩油门，简直被气乐了，转向灯亮起，他慢慢加速，一边道:“猜到了，所以我不找他索赔车玻璃钱。”
周建龙这种纯地痞流氓，就和纸糊的玩具一样索然无味。
如此好笑的闹剧私下里闹便罢了，彼此揭开伤疤都无妨，起码给他留一份人前的最基本的体面，他已经宽恕周建龙很多很多，为什么他总是仗着自己好欺负，不断地得寸进尺。
总是如此。
“那还问我。”
总是如此。
周明舒柔和的表情瞬间凝固。
要不说他喜欢周明舒的性格，这事儿在傅家人身上压根儿不是事儿，权力斗争里，任何人都是踏脚石和牺牲品。
傅正杨懒洋洋侧过头，便看见中午刚碰过面的那位问路哥，此刻满脸阴沉的笑容，对着副驾驶的位置:“周明舒，长本事了啊，开始卖屁眼了，不愧是你妈生的婊子，一路的贱货。”
他所知不多、所求更少，但无论如何，道理都是通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