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放心，要是真的有情况，我一定如实跟您汇报，您和父亲的教导我都记着，不会乱来的。”顾修明又强调了一句，气氛突然就僵住了。
其实随着他年岁渐长，他们夫妇心里的愧疚就越多。
她教了一辈子中文系了，见过的人，听过的事不知凡几，对儿子的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隔着电话都觉得他底气不足。
顾母叹了口气，她本意只是想趁着节日他不上班，关心一下他的情况，没想到话说到这里不投机了。
苏曼云刚端着菜出来，在餐桌上摆好，招呼着坐在沙发上一块聊天的黎之容和苏念：“容儿，念念，过来吃饭了。”
顾母没忍住，还是提醒了一句，她知道儿子长得好看，从小就吸引小姑娘青睐，现在工作和薪资在香城也是中上游，对小姑娘来说的确是抢手人选。
顾母叹了口气，转了个弯，又问道:“今年还回家吗？去年可就没有回来。”
问起来只说是儿子自己说的，方教授有心想给自己看中的研究生牵线，结果人说有女朋友了，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自家儿子的情况，她们夫妇心知肚明的，也就旁人看着艳羡，说什么年少有为的青年医生兼教授，全国顶尖医院的神外科一把刀，未来一片光明，肯定是不用发愁的。
修明什么时候也会喜欢人了，听方敏的口气，还是个姑娘呢。
顾母当时有些奇怪，儿子从未说过谈了对象的事情，这话从同事口中说出来，怎么都觉得有些魔幻。
他忍不住走到了阳台，看着外面升腾上去又炸开的烟花，绚烂的色彩很美，流光溢彩的灯火点亮了香城漆黑的夜空，又化为点点星火落了下去。
顾修明听着传来的那几声忙音，心里突然就难受起来。
受限于身体条件也就罢了，儿子从小还是有情感认知障碍的，看起来跟他们亲近孝顺，其实分不清这些感情，他们看在眼里，也不挑明罢了。
他也知道该回去看看，可是手头的事情放不下，手术都排到年后了，哪里抽得开身。
“修明，妈知道你长得俊气，条件也好，可这不是你骗小姑娘的资本啊……”
顾母也回了一句元旦快乐，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们顾家是书香世家，一家人都是教授，对家风格外看重，修明也一直很让他们放心。
可是现在听他的口气，顾母觉得自己突然就不放心了，还是要提醒一两句。
”
顾母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又提醒他注意身体，好像每次打电话也就这么几句。
结婚本来也不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儿子的人生是他自己的，工作以后他们就再无权干涉了，不能把老一辈人的期待全都压在他的身上，只不过是觉得儿子孤身一人在遥远的香城打拼，往后余生若是遇不到合意的，大概也是孤独终老，他们心有愧疚，总归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为人父母，怀着他的时候不注意造成的。
是之前带着女儿来华仁看病的那对母女，方敏是顾母的同事，两人都是A大文学系的教授，偶然一次的聊天讨论到了子女。
只是现在还没办法告诉她具体情况，他春节也不回去，不想劳烦他们听了这个消息，再舟车劳顿来找自己，就干脆否决了:“妈，我就是一说，那是怕方教授乱牵红线呢，我这个情况，哪里来的女朋友。”
顾修明顿了顿，轻声道:“抱歉，妈，医院忙，没时间回去。”
“修明，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啊，春节不回来也没关系，你工作也在上升期，不必要的假就不要请了。”
“知道了，妈，元旦快乐。”顾修明轻声道。
他们不要求他一定要向社会的规则低头，真的找不到心动的合适的人，不打算结婚就不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拿脸和工作条件骗人家小姑娘，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对这个行为是秉持唾弃态度的，只是他跟容容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才说不出口而已。
“修明工作好，人又高挑俊朗，还说谈了女朋友，你这才是人生赢家呢！”
顾修明沉默了一会儿，他就知道，告诉了方敏教授，母亲终有一天也会知道。
那姑娘要真是不知道儿子的身体情况，可不是害了人家吗？
小姑娘立马站起身，拉着表姐就往餐桌前跑，她可是饿坏了，就等着奶奶做好饭呢。
“妈，没有的事，您别胡思乱想，我是那种人吗？”顾修明有些无奈，母亲怎么会想到这个地方去。
许是温软柔和的语气里有些底气不足，顾母怎么听都觉得儿子对自己有所隐瞒。
至于女朋友本人，方敏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顾修明站起身，啪地一下关掉了客厅的灯，整个房子里就只剩下一片黑暗了。
他许久不曾有过这样波动的情绪了，不受控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空荡寂静的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屋内是惨白的毫无声息的灯光，无端晃得他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