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璘抓住了艺术家的手腕：“给我纸、笔。”
“好冷……”秦璘又觉得世界飞速旋转起来，天花板上的灯影忽明忽暗地扭动。他只抓紧了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是什么呢，他也意识不到。是悬崖上生长的树枝吧，救他命的东西。
“曹辛、韦楠楠、张任荃、王冬、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脱不开干系，别人……会害你……”
“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睡吧。”
“秦璘？”
秦璘无力地笑了笑。他是害怕的，万一自己真的烧成了傻子，还怎么读书学习？到时候连话也不会说，整天流口水，也没脸见人了。不如病死在家里，等个好心人为他收尸。那还吃什么药呢，不如就这样死了。
艺术家把秦璘抱到自己床上。他把手伸入那深蓝的t恤里，指关节不免碰到发汗的肌肤。艺术家注意到自己多茧粗糙的麦色手臂，和手边素白得近乎透明的肩膀，他竟有些舍不得，生怕指甲上的倒刺刮破了秦璘的肌肤。那脖颈这么清朗，颈窝的阴影、锁骨上的高光、温润的身体线条，艺术家忘了呼吸，再往下会是怎样的光景？
“退烧……药。”
“还说什么，快睡吧你。”艺术家嘴上这样说，却依旧坐在床边，目光未曾从秦璘身上移开半分。
秦璘侧身躺着，抓住艺术家给他的笔，把笔尖对在纸上，吃力地眯起眼睛认准方向，歪歪扭扭地写道：
“给我、给我……”
李白点头：“明白了。”
“我……”秦璘再次撑开他沉重的眼皮，“想和你说话……”他抓紧了手里的外套，他闻得见，衣服上残留着的属于艺术家的烟味。
艺术家吃完饭后就去楼下买了体温计和药，回来时发现秦璘已经昏睡在沙发上了，他看秦璘脸色不好，先把体温计夹到了他腋下。
“好了，你们人都到齐了，我把具体工作说一下。曹辛和韦楠楠分别负责一校和二校，注意要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每页左上角都写上自己的名字……”
我的死与詹恒无关。秦璘。
秦璘闭上眼，摇头。
的确，这里加上邱尚书有七个人。他们都挤在会议桌
对不起啊，艺术家先生。在寂园
秦璘这才放心地闭上眼。
“我死了……咳咳——你要去坐牢的……”
“啊，到！”秦璘在心里默背的诗句突然断片，抬头看向桌前那位很气派的学长。
一听“医院”二字，秦璘立刻睁眼：“我吃药了，不去……”
秦璘听着听着，又开始发呆了。直到听见李白这名字，才把呆滞遥远的目光集中到那个人脸上。
“嗯？”艺术家听不清他卡在嗓子里的碎语，他低下头伏在秦璘枕边，“什么药？”
李白是个方脸的男生，细眼、高鼻、寸头，长得有几分刻板。他低着头，正用钢笔记录校对的注意事项。这样子和秦璘想象中的李白完全不一样。李白该是一头飘逸长发，披着道袍上山下河的模样。他和丹丘生一人骑一只仙鹤，在雾霭中穿行。他举着酒杯，隔空接过丹丘生给他倒的酒，朝远处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你要纸笔做什么？”艺术家心想，这个人不会是要写遗书吧。
“已经五分钟了，我拿了哦。”他抬起秦璘的左臂，把体温计拿出来，对在灯下看。“385……这快39度了啊……要去医院吧？”
“不去医院要烧成傻子的哦？”
“行了，你等着。”艺术家从枕头下摸出了半张纸和一支笔，铺在秦璘的脸侧。
有个白皮肤，长得很稚气的男生惊讶道：“哇，来了这么多人啊。”
“不去医院？”
“好了……”
秦璘也心虚的点点头。他其实什么也没听见。不过幸好是二校，他可以看看李白是怎么做的。
艺术家的颈窝被秦璘呼出的热气喷得发痒，他笑着：“怎么就死了呢？我现在照顾着你，你不会死的。”
艺术家串联起他能听懂的几个词，和这个似梦非梦的人聊起天：“这样啊。你上次去摘木瓜了吗，那种野生木瓜能吃吗？”
不行、不行。
“哈哈哈，又不是什么谋杀。”
秦璘摇头，把艺术家的衣领扯到自己面前：“送我上去……我不能死在……你家……”
在寥斋奉旨承命的后生们都端正地坐着，很拘谨的样子，忽然被尖锐的开门声吓了一跳，纷纷回头去看。
“想……”秦璘翻身，缩到艺术家的膝盖边，喑哑着吐出一串话。“上次……见……木瓜……你……不能……死……”
“秦璘。”
李白？
艺术家拿着那张纸，无奈：“你呀……”
“你们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