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哲倫並不是第一隻帶著愛麗絲飛行的動物。
泰倫坦離開的那年,她就開始看心理醫生,由於無法和盤托出跟獨角獸的完整故事,治療效果變得非常有限,她經常抑鬱哭泣,食不下嚥。
到了第二年,狀況稍微穩定一點,能夠過著日常生活,吃喝拉撒,但她常覺得心內有一個很大很大的破洞,自己就像行屍走rou。
在獨角獸的忌日那天,她回到仙境,獨自在牠的安息地哭了很久很久,抱住自己顫抖的身體,蜷縮在第一次跟泰倫坦交配的那朵黑絲絨磨菇床上。
「姑娘,云何如此悲痛?」是一個奇怪的腔調。
她哭得昏天暗地,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姑娘可是不想理會在下?」這幻聽又問。
愛麗絲抹了抹眼淚,張開紅腫的眼睛,觸目所及,光華流轉,一時間竟看不明白對方是什麼生物。
「姑娘傷心欲絕,損及肺腑,且將這清心丸服了吧。」從那片燦爛中,遞過來一顆丸藥。
服就服吧,如果是毒藥,那麼正好去陪泰倫坦。愛麗絲沒有抗拒地囫圇吞了下去,藥苦,卻有一絲清香。
很奇怪的是,藥丸入肚後,她感覺有股熱流傳到四肢百骸,心頭悶痛也被化掉不少,原本窒息的感覺暢通了,她深深地呼吸著。
此時,她才看清眼前站了一隻色彩斑斕,華麗無匹的大鳥,體型約莫與鴕鳥相當,但姿態卻要優美流暢得多,與雉雞類更相似些,因為身上有金色羽毛,所以閃閃發光。
「你...你是誰?」她茫然地問。
「在下瀲玉子。」對方還是怪腔怪調的。
不只講話奇怪,名字也很奇怪。
「...你從哪裡來的?」她只好接著問。
「東境的鳳凰國,在下乃一介修行者,亦是煉藥師。」大鳥答道。
鳳凰,她有聽說過,神秘的古中國生物,沒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但她沒有聊天的興致,也不打算敷衍對方,所以不但沒接話,連坐都沒坐起來,仍用熟蝦的萎靡姿勢,側躺在磨菇床上。
「姑娘是否失去心愛之人?」瀲玉子問。
「...你怎麼知道?」她有氣無力地回。
「世間能叫人痛泣之事,不出此類。」瀲玉子很文雅地答道。
「喔。」
「姑娘可知輪迴之說?」
「那是什麼?」她沒聽過。
「人有靈魂,來世會用不同的軀體活下去,而今生所遇,皆是前世相約的有緣之人。」瀲玉子文謅謅地解釋。
「你的意思是,我跟我心愛的人,下輩子也會再遇到嗎?」愛麗絲一聽,掙扎著起身。
「正是如此。」鳳凰點了點頭。
「所以...如果我也死了,就能再與牠相見?」她覺得好像抓住浮木,終於有了一絲希望。
「姑娘萬萬不可誤解。每一世都有生離死別的功課,渡不過此劫,來世照樣重演。」
「你是說,如果我尋死,下輩子再遇到牠,還是會因為失去牠而這麼痛苦?」愛麗絲驚恐地說。
「大有可能。」
失去泰倫坦的椎心之痛,痛得讓她四分五裂,她無法想像自己下輩子還要再承受一次這可怕的痛苦。
「那我要怎麼辦?嗚嗚...」如果選擇死亡,來世照樣會經歷失去泰倫坦的痛苦,但現在她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
「姑娘應了然無常,明心見性,勘破生死。」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啦...嗚嗚嗚...」愛麗絲又開始大哭。
「靜。」大鳥在她頭頂碰了一下。
被痛苦緊絞的感覺突然消失了,她感覺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一鬆弛,就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黑夜,周圍卻有柔和的光芒,原來是源自鳳凰身上金色的羽毛。
「你對我做了什麼?」愛麗絲並不怕瀲玉子,只是想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昏睡。
「在下只是讓姑娘不再思想,進入空無之境。姑娘過度耗神,因之昏厥。」鳳凰答道。
「你可以不用陪我的。」至少已過了好幾個小時。
「姑娘隻身在荒郊野外昏睡,在下如何能棄之不顧。」鳳凰搖搖頭。
「我們又不認識。」
「相逢自是有緣。」
那劇烈的心痛又一點一點地回來了,愛麗絲忍受不了這種侵襲,想填滿心頭空虛的大洞,減輕那通往絕望的可怕下墜感。
她需要有人狠狠地抓住她。
她把衣服脫光,隨手扔在地上,赤身裸體地走向瀲玉子。
「抱我。」她說。
「姑娘切莫自毀。」瀲玉子有點驚訝,卻仍泰然。
「求求你,我快要瘋了。」她跪在高大的瀲玉子身前。
「唉,世間人多自苦,這並非姑娘真心所求。」瀲玉子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