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点变暗,圆月东升落入酒盏之中。
应长川提起玉质酒壶,然而不等他给自己斟酒,坐在一旁的江玉珣突然抢走他手下的东西,皮笑rou不笑地朝他说:“喝太多酒不好,陛下不如还是算了吧?”
应长川垂眸笑了一下,非常配合道:“都听江大人的。”
眼前这一幕放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的连仪公主眼中,完全是在秀恩爱。
外出多年对应长川印象还停在幼时的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并跟着感慨起了两人的关系,时不时还调侃一句。
一来二去间,夜幕终于彻底降下。
方才还在与两人笑着聊天的连仪公主喝了几杯酒后,目光不知为何一点点黯淡下来。
坐在对面的江玉珣不由轻声问:“公主殿下可是有心事?”
连仪放下手中的酒杯,笑着向他摇头:“谈不上‘心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我离家时祖宅还是热热闹闹的样子,可是现在这里竟只剩下了我一个。”
连仪公主不得不承认,自己最好的年华已经在折柔度过。
北地的黄沙和草原骏马与弓箭则早烙在了她的心底。
二十多年没回昭都的她,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古人或许不懂连仪公主这种怅然若失之感是由何而来。
但是曾与博物馆中退休返聘工作人员聊过天的江玉珣,却莫名地懂得了她的感受。
……有的人天生闲不下来。
停顿几息,江玉珣忍不住与应长川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轻声连仪公主说:“……如今北地已尽归大周。”
连仪公主一边点头一边朝他看去:“是。”
月光落在她的眼角,照得白日里看不清的细小纹路也于此刻清楚了起来。
应长川也不知何时放下酒盏,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的脸上。
明月下,他的眼眸格外明亮。
江玉珣一边思考一边说:
“大周虽然有北地地图,但那到底不怎么完整、细致,且我们还缺少对北地风土人情、地理风貌的了解。公主殿下在北地居住二十余载,对那里再了解不过。依臣看若公主殿下感兴趣的话,可以编纂一本书籍,用来记载这些东西。”
听完他说的话之后,连仪公主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江大人的提议倒是有趣……除了风土人情以外,北地过去的历史大周似乎也无人知晓?”
但这些东西外出二十余载的她却再清楚不过。
“对,”被连仪公主所启发的江玉珣跟着说道,“虽说北地已经开始推广大周官话,但是过往的语言若是彻底死掉也太过可惜。若公主殿下有兴趣的话,可以再带人编纂一本书册用来对照两种语言,甚至于……我记得折柔还存有不少西域经典?”
连仪公主跟着点头道:“巧罗等国的确常送这些东西过来,不过折柔无人在意。”
折柔的崛起不过这百十来年间的事,他们虽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形成完整一套文字。
但是西域诸国不一样——以巧罗为首的西域国家不但有自己的语言文字,甚至还有许多的经典书籍。
可惜的是千百年间沧海桑田,这些东西终究没有顺利流传至后世。
现代曾有考古发现大量用巧罗国文字编写出的书籍。
无奈于这些语言、文字早已失传,就算发现了研究人员也不知那书里写的究竟是什么。
连仪公主端起酒盏,一口饮尽:“江大人这样一说,我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事可做了。”
末了笑着向江玉珣举杯示意。
见连仪公主真的对这些事情感兴趣,江玉珣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他立刻端起手边的酒盏,朝公主高高一扬道:“公主殿下若有什么需要可直接向陛下提,臣想陛下绝对会尽可能地给出帮助。”
话音落下的同时,江玉珣便抬手一口饮尽了杯中烈酒。
夏日衣衫本就轻薄,动作间宽大的袖子直接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去。
今晚正是月圆之夜。
月光照亮了江玉珣的面颊,也照亮了他手腕上的忍冬纹。
江玉珣到底有些不胜酒力,一口下去便被这酒呛得咳了两声。
他也因此错过了连仪公主突然蹙紧的眉,与消失不见的笑意。
……江大人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等江玉珣重新坐直身,连仪公主已借着倒酒的动作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我身边有不少同时Jing通两种语言之人,过上几日便可向他们问问,看他们有没有兴趣与我一道做这些事……至于地方的话,我看这座大宅便不错。”
说着说着,连仪公主便抬眸朝四处张望起来。
如今的宓家祖宅早没几个人居住。
与其让它一直空置,还不如想办法利用起来让它多几分生气。
江玉珣随即点头:“公主所言极是。”
流着宓家血ye的人似乎天生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