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奎与他打交道已有四年,仍是不敢与这冷面冷心的御史多相处,生怕叫他拿住了错处。
赵奎的目光从屋外收回,开口道:“都消停些。一会儿白司作、吴司教要来查卷宗,李御史也要来听政,咱们这一年辛苦,可全指望这一回了。若哪个队出了纰漏,别怪我不讲人情!”
起哄声更高,有人道:“这个老婆好,三哥何不在这里办了他?想来以后再也不敢与哥哥顶嘴了。”
去岁所得麒麟堂自家早已算过,赵奎一听,便知收成差不离。可叫堂里人过个好年,暗自满意。
李爱浓用细白的玉手捏住茶盖,拨了拨茶碗,淡淡道:“无妨的。京里也有田地,上个月早早传了邸报,说各处泰安,料定云照郡收成不错,咱们粮一项上略有个意思便可了。只孔雀石十分要紧,这几日有劳各位上心些。”
只听啧啧声不绝,少时,三郎放开周贝,火热目光盯着他,这厮一贯伶牙俐齿,此时竟若双儿般羞惭惭垂了头,两腿夹紧,裤裆里直挺挺竖起个孽根。
赵奎难得说这么多话,三郎赶忙端坐了,亲手剥了花生与赵奎:“奎叔说的是,小子轻浮,叔莫生气。”奎叔不看他,只从他手心里捡花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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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嚷嚷一会儿,十来个队伍的得银总数得出来了,又嫌别人太多,自家太少,或嫌算得不公正,打回来的野兽少算了一二斤的、为甚肝脏便要减半的,或嫌自家队派得活计少,堂里调度的不好,并不是自家懒惰的,也有哭诉队里男人风流、家小众多,只着一点儿活不下去,求郑教头可怜一二的,一时间吵闹不休。
这御史名唤李爱浓,裹着件雪白的斗篷,衬得小脸清瘦,年纪虽然不大,已有让人不敢侵犯的威光。头上只一根冰凌也似晶莹剔透的白玉簪,坠着颗拇指肚大的红宝石。袖子里露出一截云纹,可知里头穿了官服。
这就是两千多雄子一年的辛苦所得了,听着不少,但堂里每年需出钱向文官处租买各类设施,帮忙照看田地的双儿要发银子,若不慎有人受伤了,延医用药也需用钱。
倒不是单为几两银钱计较。这些人辛苦一年得了银钱,心里一股子高兴劲儿,愿意闹腾,郑教头是个性好的,依
麒麟堂下辖两千多在役雄子,一时哪里算得清?只催着他按队分算,先算出各队该得多少银子便可。
赵奎向主座上的御史回道:“去岁雨水少,加上兽灾,粮食收成不大好,万望勿怪。所幸孔雀石收获不算少,当可弥补一二。”
赵奎盘算一回,道:“多谢司作提醒,待过几日小子们歇过劲了,便出城挑水去,不叫田地少水。城外猛兽猖狂,最近正要围猎,畜牧所倒不用扩建了,捡肥大的宰了正好过年吃。”
三郎笑吟吟问周贝:“好老婆,你怎么想?”周贝一句话也不说,只没头没脑的打他,倒教三郎捉住了两手,动弹不得。
文官处自家有一套田牧册子,记了田几何、畜几何、入几何、出几何、何时雨、何时灾等等,武官这边也有本在役雄子名簿,记了婚否、育否、隶何处、役何功不一而足。
不一时,两头对完了帐子,师爷回到:“启禀各位大人,账目核对完了,去岁城外产粮约十万石,麦、粟、豆不一而足,除去存粮,能上贡五千石。肉类合约八十万斤,蛋类同数。各类药材共计六千斤,按品质合算,约合银十万两。共计银约二百四十万两。”
众人怪声几乎将屋顶掀翻,三郎笑道:“我家老婆面皮薄,万望诸位嘴下留情,若羞跑了这个,你们上哪重赔我一个?”
,将那唾沫咽了,一双眼儿水润润瞧着三郎,委屈的欲哭,三郎搂住他,两双嘴唇贴在了一处,一条肉舌钻进周贝嘴里,在上颚、舌根处来回舔弄,周贝涎水不止,一时哼叫起来。
岁底清查并不是头一遭,流程已溜熟了,白司作接了三大本厚厚的巡按簿,吴司教则递过来人丁册子,两边各自摊开,一时算盘声、低语声不绝。
双方各自见过礼,赵奎也不废话:“去岁巡城簿、巡田簿、巡牧簿俱在此了,劳几位大人核查。另,人丁册子也需叫我瞧瞧,一个是估算来年入堂的人数,另一个今岁有些成婚的,来年也需调度各队人手。”
师爷正要略过田牧一项,继续向下禀报,便听白司作道:“且慢。今冬已过去大半,仍未降雪,只怕明年仍是干旱少雨,赵总武需早做防备。另畜牧所日渐增产,场地也需扩建。”
麒麟堂里有兼任账房的教头,众领队不需核对那册子,叫他们过来只是防着巡按簿上查出漏洞,需当面对质。这些记录每旬、每月均有专人核对,大体上差不离的,岁底需合记个整数,报给各位官老爷知道。
屋里一时可闻针落,日头逐渐移到了正中,待广场上稚儿散了,门外走来一队着官服、戴官帽的文官。有些着红、有些着绿,俱穿的十分厚实,步伐沉重,慢吞吞向东屋行来。
双方议定,师爷又报了人丁数目,逐项核对妥当后,赵奎送走文官,回屋一瞧,便见小子们挤作一团,围着郑教头叫他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