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回来,看到苏暮雨有些尴尬,他抬起右手:“早。”
苏暮雨点头:“早。”
这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见面,维多利亚医院不大,但他们完美地避开了彼此。
James作为实验室里的八卦之王,他摸着下巴一脸狐疑:“你们两个气氛不大对啊,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何寻:“我们分手了。”
平日里沉迷研究不问世事的师兄们,唰地抬起头来。两个当事人都很淡定。苏暮雨只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对四面八方惊讶的目光视若不见,她对着目镜小幅度地调整显微镜角度。
显微镜下的肿瘤细胞分裂速度很快,苏暮雨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不错过它的变化。她往上加了一滴新型抑制剂,肿瘤细胞的分裂速度慢慢地有所减缓。苏暮雨盯着秒表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时间节点。
学霸们并不会因为这些小小的插曲打乱节奏。见当事人没什么反应,他们也都继续投入到自己的实验中。
实验室里分外安静,只听得到玻璃器皿偶尔碰撞的声音和落笔的唰唰声,挂在墙上的时钟走了一圈又一圈。
“苏,何,我们结束就先走了。”师兄们陆陆续续走了,实验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何寻也完成了最后一步,他用拳捶着僵硬的后背:“暮雨,结束了吗?要一起回去吗?”他们两个毕竟顺路,何寻依旧保持着他的绅士和礼貌。
苏暮雨在笔记本上画上最后的句点,她摇头:“你先回吧,我数据还没记录完。”
何寻:“那好,你路上小心。”他收拾东西速度很快,迈出实验室的脚步很大,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追赶着他。
终究,分手之后,退不回原来朋友的那条线。
苏暮雨坐着发了会呆,大概过了一刻钟才收拾样本。她将所有的仪器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关了灯锁上实验室大门。
他们的实验楼是那种古典宏伟的欧罗巴建筑,大门出来有三十三级台阶。据说是为了纪念伽利略1633年为科学事业而被终身□□,借此鼓励帝国大学的教授和学子们坚持探索求知。
苏暮雨挎着托特包,从台阶上下来,晚风吹着她的长发。
远处红色的玛莎拉蒂在这古建筑群里穿梭过来,像是一帧帧高清的电影画面,最后停在了实验楼下。
隔着车窗的挡风玻璃,花陌远远对上她的目光。那个刹那间,雨突然落下。
这雨,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落下?
花陌推开车门,风夹杂着雨,把昂贵的皮鞋淋shi。一把Fox Umbrel的黑伞在他头顶撑开,伞柄是一个金色的猫头。他踩在地面溅开的水花向她走来,停在她下一级台阶上,仍然比她略高。
黑伞将两个人包围,跟外界隔出一个狭小温暖的空间。密集的雨没有规律地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
苏暮雨脑中闪过张爱玲经典的那句话: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花陌笑着:“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嗯。”
苏暮雨的头发被淋shi,一绺绺带着自然卷的弧度,贴在脸上。她坐上副驾驶,身上包裹着干毛巾,双手放在暖气的出风口处。她盯着自己纤长的手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的行程很好猜。医院,实验楼,公寓,三点一线。没有别的可能。去医院坐地铁,来实验楼骑自行车。”
随着一场又一场的雨,雾都的天气越来越冷。交通电台播放着轻柔的音乐,苏暮雨转头看着窗外,路边的法国梧桐光秃秃地只剩些枯叶,在风雨中摇摇坠坠,飘到地面上。
他们到了路口,正逢红灯,车辆有序地排队等候。刷雨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留下弧形的痕迹。
花陌道:“3%的概率。”
苏暮雨回过头来:“嗯?”她回想到下午的对话,一时语噎。
交通灯变成绿色,花陌踩着加速踏板跟上前面的车:“生活中,总有些被忽视的小概率事件,最后会变成真的。恋爱也一样。”
苏暮雨冷漠脸:“假设一个人每天能遇到100个人,其中异性50个人,16岁到36岁二十年时间,就算每年跟遇到的其中一个人谈一场恋爱。这个概率是1/18250。恋爱的概率跟降雨的概率不是一个量级,不能相提并论。”
即便被苏暮雨怼了,花陌还是很愉悦,他开怀地笑了:“但我们大多数的人,都在固定的圈子里,每天在同样的地方遇见同样的人做着同样的事情。这个概率的算法并不科学。”
花陌注视着她:“暮雨,不要急着去否定新的可能性。”
车已经开到公寓楼下了。如果花陌懂得微表情的话,可以看得出苏暮雨此刻处于高度防备的状态。
“谢谢。”苏暮雨推开车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