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茶杯。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知道得越多越危险,祖爷没教你这个?”寒息笑着站起身:“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不能出来太久,恐人生疑,茶钱我已经付过了,我先走了。”
“等等,下次什么时候见面?”舒星弥伸腿挡住寒息的去路。
“有缘再见。”寒息笑道。
他的笑容中有淡淡的寂寥,还有极力掩饰的不舍。
“不行。”舒星弥扣住寒息的腰带。
“真走了。”
寒息扒开舒星弥的手,直接掀开窗子跳了下去,以他的轻功,眨眼之间就不见了去向。
舒星弥也跟着跳下,街头巷尾全是叫卖七夕花灯、绣帕和各色饰品的小贩,来来往往的行人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像个和父母走丢的孩子,又像只被主人抛弃的猫,在原地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寒息。
没办法,只能先回拾春阁了。
以后再想找寒息,就去梦蝶茶楼或添香苑蹲点,守株待兔,不信逮不着他。
舒星弥气鼓鼓地转身往拾春阁方向走,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他一回头,竟然是寒息。
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又回来了?”舒星弥心跳顿时乱成一团毛线。
“走,送你回拾春阁。”寒息拍了下舒星弥的背。
他刚才走到半路,又不放心舒星弥自己回去,怕有人盯着他,还是送他回去比较安全。
“不麻烦五爷了,反正我对你来说也只是床伴,一个床伴死就死了,还特意送干什么?”舒星弥望着寒息,用眼神拷问他的灵魂。
寒息捏了捏舒星弥的脸颊:“这嘴怎么这么厉害。”
“别摸我。”舒星弥一把打开寒息的手,转身走了,嘴里碎碎念:“我是你的人么?准你摸了?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寒息回来找他,舒星弥心里还是有一丝暖意的,只是嘴上不饶人。
“竹郎等我……”寒息紧步跟上。
“谁是你竹郎。”
其实舒星弥越是这样,寒息心里越是喜欢得不行。
也许天生一副贱骨头,好言好语不爱听,就喜欢句句带刺儿的,越刺他的心他越开心。
寒息和舒星弥走的是人迹罕至的小道,既近又偏僻,不用担心有人盯梢。
快到拾春阁堂口的时候,寒息看着舒星弥进了大门,这才转身走了。
*
傍晚时,寒息买了几盒糕点清酒,去了姐姐的坟前。
他有个过世的姐姐,不是亲姐姐,他幼年乞讨,在乞丐堆里有个大他十几岁的女乞丐,她讨到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他吃,两人姐弟相称,曾相依为命。
暮色下的坟地青草离离,一个个隆起的土包上竖着大大小小的碑,很安静,连夏风吹到此地都不忍喧嚣,懂事地凝顿片刻,似乎是在默默悼念离世的亡人。
“姐姐,我来看你了。”
寒息倒了满满一杯酒,手腕一转,清凉的酒ye浇在坟包旁。
“姐姐,今天有人跟我说……他心里有我。”寒息的笑容有些苦涩:“看来你这不成材的弟弟也是有人喜欢的。”
“可是我逃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寒息垂着头,对着碑石轻轻倾诉着满腹心事。
“其实我挺喜欢他的,如果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如果我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我当然也愿意……”寒息说到一半,叹了口气:“我又在说梦话了。”
“说来还真巧,昨天晚上我梦见他了,梦里,我还是个小叫花子,他是个穿金戴银的贵公子,然后,我伸出手,嘴里说的不是‘公子行行好赏口吃的吧’,而是‘求你爱我,好不好?’……好奇怪,我竟然乞求他爱我,我醒来之后,连自己都觉得太荒谬了。今天他向我示爱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梦果然是反的。”
寒息扶着额头,清浅的酒香混着青草的香气沾在他的裤腿上。
“我没敢答应,他要的是一生一世,我哪儿给得起?我也不配,”寒息兀自懊恼着:“也许不和我这种人来往,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如果姐姐泉下有知,看到我成了一个杀手,也会瞧不起我吧?我现在就算想金盆洗手,也做不到了,既然双手已经沾满鲜血,我就不用它去玷污我喜欢的人了。姐姐,你说呢……”
天上的云霞已晕染成绚烂的锦绸,不远处,许多女子结队去河边沐发,她们的笑声清远而朦胧,无忧无虑。
寒息和姐姐说了一会儿话,便回了付宅。
*
舒星弥回到拾春阁时,阁中的女杀手们正围着水盆看针影,祖爷还特地命人搭了一座乞巧楼,供女子们拜月。
他坐在小莲池边的石墩上,望着池中的游鱼,想着心事。
寒息应该是喜欢他的,不然以他的性格,就会直接挑明,不会像今天这样一会儿说“没有以后”,一会儿说“没有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