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干涩沙哑,跟着了火似的。
贺松柏半晌怔怔无话,过了许久才漾起一抹淡笑来。
“真想生?”
赵兰香使劲地点点头,八二年秋季就要开始实行计划生育了,现在怀上还能拥有两个宝宝。
晚了可就不行了!
但她想了想又觉得一个已经是天赐的福分,很满足了。一个也很好,如果能早点生下来,她还能当年轻的妈妈。这么多年来,她心里总缺了一块,落下顽疾、根深蒂固。宝宝就像治愈的小天使,只要沾着这个字眼,赵兰香就觉得浑身已经开始幸福得冒泡了。
贺松柏此刻真他.妈地想把这个女人弄床上,给她一个孩子。
但他忍住了内心的澎湃喷涌的火山岩浆,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我明天再去讨好讨好岳父。”
“争取把婚事订下来再回B市。”
……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赵永庆眼皮子底下总有那个惹人厌的青年来回晃悠。
他在制衣厂看流水线的时候,贺松柏说:“工厂内部的管理太过粗糙,容易导致工作不协调、降低效率。如果叔叔能够细化生产流程的管理、并对员工制定统一的标准,这样以后管理起来更方便、叔叔也不必事事躬亲。”
赵永庆没搭理他,又去开了个早会。
贺松柏夸岳父兢兢业业、又实干家的风范。乃是艰苦创业的典范,这种商业吹捧,吹得赵永庆心里不是没点心花怒放的感觉。
然后贺松柏又提了建议:“如果每天的晨会上加点书面化的数据分析,效率会更高一点。每天空喊口号,不落到实处,容易让员工产生懈怠。”
赵永庆并没有回话,但心里却不由地正视起这个年轻人来。
g市大大小小的工厂多如牛毛,所以他并不把贺松柏口中的那个B市的建材厂放在眼里,也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威风凛凛的工厂其实就是间小破屋外加几个员工呢?
他现在改变了主意。
贺松柏跟着赵永庆在工厂泡了一整天,赵永庆才主动问起贺松柏在学校里学什么专业、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他们俩在国营饭店吃了广式腊味烧鹅饭,吃得贺松柏满嘴流油,直夸rou嫩油香。
赵永庆得意地瞥了贺松柏一眼,“其实妞妞的‘松兰’卖的烧鹅更好吃。”
贺松柏嚼着米饭的腮帮停滞了一下,“松兰?”
赵永庆知道贺松柏的名字之后,对这个以前他觉得取得有内涵的店名,深恶痛绝。
他淡淡地道:“她跟她妈妈一样,是个死心眼。”
贺松柏也不知道怎么的,简单地吃个午饭而已,就突然很想见对象,想亲口告诉她,他的工厂叫“香柏”。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曾经的他没有钱、穷困潦倒,没有本事娶她,他希望从这个工厂开始起步,心里铆足了一口气,等日后变成人上人之后把她夺过来。
现在他还没变成“人上人”,就已经忍不住低头来找她了。
贺松柏吞咽完了嘴里的鹅rou,平静地擦嘴。
“我也是一样的。请相信,我也是一样地爱着她的。”
……
一九八一年的深冬,赵兰香和贺松柏顺利地订婚了,日子就挑在元旦。
因为不是正式的结婚,只在家里摆了酒宴让双方的家长碰面详谈。
李阿婆饶是腿脚不方便,也让女婿背着坐了飞机来g市,大姐和小妹也来了。她们在乡下收到贺松柏的喜讯的时候,都惊喜得不得了。
李阿婆念叨道:“果然还是那个赵姑娘。”
“柏哥儿一直记得她哩!”
大姐穿着她自己做的最体面的一套衣服来了,蓝色的中山装很正规也很严肃,她笑yinyin地握着赵兰香的手。
“真好,又见到你了。”她顿了顿说:“以后我要改口叫弟妹了,我知道,你跟我们家有缘分……该是我们家的人,跑不掉的。”
“柏哥终于熬出头了,我们替你俩开心。”
赵兰香拉着她喝了葡萄酒,又抱了抱大姐家的铁头。
她感慨地道:“当年他还乖乖呆在你肚子里,一眨眼就能跑能说话了。”
铁头含糊地叫了一声:“姨姨。”
他跟他亲爹似的,长得憨头憨脑的结实,但一双眼睛却明亮秀美,随了大姐。
贺松叶给了赵兰香一个红包,赵兰香连连推拒,“只是定亲而已,红包等结婚再给吧!”
贺松叶嗔道:“这是阿婆给你彩礼,你不看看吗?”
“不算多,老人家没啥钱,只是略尽一份薄力。真正的彩礼柏哥儿给你攒着呢,你得找他要!”
赵兰香抬眸朝着阿婆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正朝着自己和蔼地微笑,示意她收下。
赵兰香打开来看,是一本薄薄的上了年头的纸,纸质跟当年贺松柏去催债的时候拿的债条差不多,都是粉粉的易碎的纸。
上面的铅字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