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来已经调整得能不再去想某些事,但二姨的话却差点把他打回原形。
是啊,婚也离了,人也走了,平时各自活各自的。
早就失去了家的意义。
现在连姥爷的碑上都没有他们的名字。
女儿,女婿,外孙。
这本来是他家清晰的关系,现在却一下散掉了。
“安赫,”那辰抓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安赫回过神来,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二姨的电话。”
“说什么了?”那辰问。
“说姥爷的事……让我妈明天不用去送姥爷,”安赫说得有些吃力,“碑上也……没有我们的名字。”
那辰没有说话,很用力地抓着他的手。
安赫叹了口气,夹了口菜放到嘴里,吃着却什么味儿都没有。
“那你还去么?”那辰过了一会儿才问。
“去,”安赫放下筷子,“我肯定得去,我妈……到时再看吧。”
“你没事儿吧?”那辰有些不放心。
“嗯,能有什么事儿,”安赫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这些都不是我郁闷了就能改变的,就算所有的事都没有改变,对我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我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这话是对那辰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有些时候,有些事就是这样。
无所谓好坏,不存在解决与否,唯一要做的就是放到一边。
吃完东西出来已经快十点了,俩人顺着街又慢悠悠地边聊边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电玩城拿了车。
“在这儿等我,”那辰说了,他的车停在电玩城后门,“我去拿车。”
“还拿车呢,说的跟你要拿什么大车似的。”安赫笑了笑。
“在这儿等我,我去拿我的小马桶。”
“什么小马桶?”
“你不觉得我的小电瓶很像个马桶么?”那辰往后门一路蹦着跑了。
让那辰这么一说,他再开着白色小电瓶过来的时候,安赫顿时觉得那辰是坐在个马桶上,还扑啦扑啦呢……
“上来,送你回去。”那辰一摆头。
“其实这不是小马桶,按马桶的个儿来算,它挺大的了。”安赫坐到后座上,往前挤了挤,搂住了那辰的腰。
“那就大马桶,坐好了没?”那辰按了按喇叭,“拉了啊。”
“靠,你差不多得了啊!”安赫推了他一把,“刚吃完饭没多久呢!”
那辰开着马桶把安赫送到了楼下,停了车却没有上楼的意思。
安赫看了看时间:“你不上去了?”
“嗯,”那辰下车拽着他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跟前,飞快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要回去拿明天上班的衣服,扔办公室的那套洗了,明天早上再回去拿来不及,会迟到。”
安赫笑了笑,在那辰脸上摸了摸,那辰用很平常的语气跟他说着上班的事,让他有种很踏实的感觉,一向放肆随心的那辰会为了上班不迟到而赶着回去。
“那你回去吧,路上马桶别开太快。”他笑笑。
“明天你姥爷的事我会在的,签了字我要带你们去火葬场,”那辰想了想又亲了他一下,“别想太多,我陪着你。”
“嗯,”安赫抱住了他,手在他背上用力地摸了几下,“我知道。”
那辰开着车走的时候,安赫没上楼,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大概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还站在原地,那辰开了十来米突然吹了声很响的口哨,然后开始晃腿。
安赫顿时想起了那辰之前很有节奏感的“扑啦扑啦”,冲他背影比了个中指:“靠!”
又想起那辰说“别跟我学”,于是他把食指也伸了出来,比了个哦也。
那辰笑着按了两声喇叭,把车开出了大门。
今天夜色不错,月亮和星星都挤在天上,天暖了,风带着shi暖吹在脸上,有点儿粘润,却依然让人很舒畅。
他没有把车往家里开,而是拐上了另一条路。
今天是个普通的日子,但对于那辰来说,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今天是爸爸去世的日子。
爸爸去世之后他没有去墓园看过,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去,但今天他依然不打算去墓园。
小电瓶开了快四十分钟,他才在路边停下了。
这条路再往前,是爸爸的公司,爸爸那天就是从这条路开着车出来,一头撞在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车上。
那辰把车推到了马路对面,坐在了人行道边上,看着平坦干净的路面发呆。
“爸,”过了很长时间他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巾,“你在想什么?”
纸巾在他指间轻轻转着,慢慢被卷成了一朵白色的小花,那辰把花放在了地上:“我一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妈妈在想什么,你们为什么,你们怎么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