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觉得轻松,仿佛傅惊辰那莫名其妙一段话,当真解了他的烦恼一般。诸般情绪交缠混杂,到头来褚浔自己也理不清楚。他只能撇开头,不耐烦般道:“关我什么事?”掩一掩睡衣,便要直接往房间走。出了咖啡馆,再往前一二百米便是小区。褚浔豁出颜面,宁可被人看到自己衣衫不整,也不想留在这里跟傅惊辰共处一室。
走过傅惊辰身边,手臂忽然被他抓住。
褚浔怒气陡生,喝道:“不想挨打就把手放开!”他毕竟饮了太多酒,情绪尚有些不受控制。傅惊辰再纠缠不休,褚浔难保自己不会又失控动手。他心中清楚,当初他能演好安臣,并非全凭演技。
傅惊辰不为所动,反将褚浔手臂抓得更紧:“容容,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你不愿见我,极力要与我撇清关系,是不是在怪我养病期间从未主动联系你,怪我耽搁了太久才回国。你可是以为,我并不是真的在意你?”
褚浔胸膛急剧欺负。傅惊辰每讲一个字,都似在扇他的耳光。他一颗赤诚真心,就这般被人□□裸挖出来嘲笑戏弄。褚浔双眼充血失控大喊:“是!你讲的都对!傅惊辰,这样你就得意了?!我及不上你的乔伊一丝一毫。我也不再痴心妄想。你放过我行吗??”
傅惊辰的呼吸亦微微加重。他竭力维持的平稳面具,终是有了碎裂痕迹。语调颤抖飘忽,似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容容,我并非不在意。我是在担心……担心你会对我失望。”话到末尾,“啪”得一声轻响,顶灯突然亮起。
雪亮光芒瞬间四射倾倒,将整个房间照得犹如白昼。
褚浔不适地眨动眼睛。强光刺激眼角泌出泪ye,无数白亮光圈在视野中闪烁,令双目仿佛失去视物能力。褚浔气恼交加,竭力压制怒火:“你搞什么!再说一遍快放手!我喝过酒脾气可不太好……”白光渐次消失,眼睛终于适应了亮度,瞳孔清晰映出进入视线的所有物体,也令褚浔无比真切地看清楚,那个正在紧紧握着他手臂的男人。
那一瞬间,褚浔双眼猛然张到最大,未及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被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老式的日光灯,会放射出毫无修饰性的雪白灯光。那灯光近乎苛刻,不会掩饰哪怕再微小的瑕疵。墙壁上细浅的划痕,玄关处轻薄的灰尘……它将这间房子的不完美一一呈现。
也将傅惊辰的苍老憔悴,照射得纤毫毕现。
苍老。三十六的傅惊辰,已经逃离不开这个词。他的头发不再是富有活力的深黑色,鬓边有零星霜花,额前的发色,也已褪色成灰白。皮肤仍然足够白,却是暗淡的苍白,失去光泽亦不再紧致。唇边的法令纹、微微下垂的眼角,还有因太过消瘦,而显得棱角过于尖锐的五官。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都在向褚浔展示:他的小辰哥,已经老去了。
“你,你……”
时间似乎已过去好久,又似乎只流失了短短几秒钟。褚浔找回自己的声音,张开口,却颤抖到语不成调。他不愿相信眼前所见。明明数小时,傅惊辰还面容俊朗风华正茂,与美艳的女人站在一起,便如星月交辉般赏心悦目。可他又不得不信。他亲眼看着傅惊辰跌下高台,也清楚傅惊辰曾病情危重数度昏迷。经历过这样惨重的创伤,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万幸,怎么可能还会容颜不改青春如旧?他会被先前的假象蒙骗,不过是他在逃避现实。他希望能够见到一个完好如初的小辰哥,于是无论他眼中所见是否符合情理,他都迫不及待地去相信、去接受。只因唯有如此,他方能稍稍缓解心中负疚。他闭塞耳目,沉溺假象。而他真正的小辰哥,却早已被无休止的病痛,折麽得衰老虚弱。
多么残忍。痛苦像个丧失理智的疯子,禁锢褚浔的手脚,又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向他发出咆哮悲鸣:你是多么残忍!
褚浔的呼吸一下重过一下。整个房间中,只能听到他害病般沉重的喘息。沉默似铺天盖地坠落的冰雪,层层包裹住傅惊辰的心脏。他虽对眼下的情形早有准备,但当设想变作现实,过于强烈的羞耻感仍然出乎他的意料。傅惊辰渐渐无法承受褚浔的目光。他被一股强力推拒,想要躲避过于明亮直白的灯光,不自觉挪动双脚后退。然而没有手杖支撑,他麻木的右腿就像一根蠢笨的木棍。摇晃、倾斜、歪歪扭扭,短短几步路,他难堪而笨拙的姿态,他令人厌恶的残缺,全都一览无遗暴露在褚浔面前。而亲眼目睹这一切,褚浔的神情已经可以称之为惊恐。那张美丽的脸孔不受控制地扭曲、抽搐,就好似见到了多么可怕的怪物。心脏如被利刃刺破,疼痛而剧烈地收缩。傅惊辰的勇气,仿佛烈日下的雪花,瞬间蒸发在空气里。他垂下眼,慌张改变方向往门边走。他要离开褚浔,离得越远越好。怜悯和同情,或许能够帮助他挽留褚浔。但在那之前,他会首先被来自爱人的厌憎所杀死。他承受不起那种的可能。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愿再继续尝试。
褚浔站在原地没有阻止。傅惊辰的脚步蹒跚缓慢,但他顺利地走到门边,并且将房门打开。当他向外跨出第一只脚,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常响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