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一丝得意都掩不住,腥味令他喉头瘙痒,他低低咳了几声,很费劲地说:“娘娘,您也知我徒儿年才九岁,他怎懂得谋害皇子?”他稍作歇息,敬帝始终没出声,他偏觉得他就是在,“这罪责,闻於野替他担下了。”
“喔?”容可儿故作怀疑轻问道,若有所想地望了敬帝的背影一眼,她嫣红的嘴唇微有上扬,呼喝左右的禁宫军:“那麽,进去拿下歹……”她前方本不表态的男子打破了沈默,正好截止了她的命令,对屋内的人问了不相干的话题,声调沈缓地说:“你怎麽了?气息这麽乱。”
他久违的总是冷漠的声音才刚传到,闻於野以为不存在思念就开始作怪,他的眼眶控制不了地泛起shi润,“没有,我没事……我明日就会好了。”他努力让语气别泄露了异样,胸口承受著翻江倒海似的痛苦,咬牙恳求道:“陛下,闻於野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容我明日再上刑房请罪?”敬帝斜目睨视著容可儿,冷峻的面容上波澜不兴,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他回答道:“兹事体大,明日由朕亲自审你,就在宁安殿,不必上刑房。而你的徒儿,也暂时留在朕的宫殿内看管,论是谁,也动他不得。”一番威严天成的说辞,徐桓扑腾跪在地上,含泪叩谢恩典。容可儿捏紧了藏在袖中的双手,笑得格外优雅,“陛下有命,臣妾遵旨,回去便唤人将刺客送至观澜殿。”
闻於野凝在眸内的泪水顷刻滑了下来,仅留有的左尾指怎地也疼得厉害,他动了动唇瓣,哽咽说:“卫胤,谢谢你。”敬帝在门外犹豫了,他身後站满了各种身份的人,他的身份也迫使他只能匆匆说一声:“好好休息,朕今晚会来看你,不,审你。”说罢,他忽略了心头涌现的怪异,率众离开宁安殿,错过那扇门,也错过了曾属於他的,日後则再渴求不到的深情。
徐桓行大礼送他们离开,他们才走,他就推开房门冲进去,撞见闻於野泪流的模样。这人,连哭都哭得无声无息。
以前就是再多的疼痛,徐桓也从没见这人哭过,他手忙脚乱地奔到床边,不敢随意碰他,口中笨拙地安慰说:“於野,没事了,你别怕,陛下一定会保住小徒弟没事的。”闻於野的泪水怎麽也止不住,模糊了他整个视野,他呜咽著点点头,沙哑却信任地说:“我知道,他会的。”
强烈的不安在滋生,徐桓的脑海彻底混乱了,他想不顾承诺冲去找敬帝,又怕这一去连闻於野最後一面都见不到。正当他还在惊慌失措,闻於野就渐渐冷静了,他的尾指从被子下勾出一根红线,挤出一丝扭曲的笑意,辛苦地喘息著,说:“麻烦你了,把它缠在我的尾指上。”
徐桓不明白内在的乾坤,他不敢直视闻於野每根血迹斑斑的断指,颤抖著将褪色的红线缠在他完好的小尾指。把红线缠完,他低耸著脑袋,心里发誓,他绝不掉泪,笑著送他走,绝不让这个人最後看见的都只是泪水。
微风在静静流动,谁的苟延残喘的呼吸逐渐逝去,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闻於野温柔的轻诉,口中含著浓浓的怀念和赞叹,微笑著说:“你看,院子里的梅花都开了,跟我来时一样,真的好美……”徐桓强撑起难看的笑脸,他一边抬头,一边佯作轻松地道:“傻子,这才九月,梅花怎麽会……”未道尽的话嘎然而止了,他怔忡地凝视那人已经黯淡下去的眸子,沈静了一刻锺,也仿佛真的见到他说的满园盛放的梅花,也开心地笑著,後来,才哑声附和道:“是啊,梅花,好美、好美的梅花……所以,你醒过来,再看几眼吧,闻於野……醒过来,求你了,再看上一眼……”
尾声处,徐桓放声大哭的嘶吼中,胡乱的哭求中,那人悠闲的靠在床头,他以昏昏欲睡的姿态,侧脸面对著空荡荡的庭院,半撑著眼帘从窗子眺望著梅树,似乎是在思索著,冬天,它还有多久才会到……他在期盼里困得睡去了,只是,他微微翘起的嘴角溢出了凄豔的鲜血,粘稠污浊的,一滴滴垂落在他的衣襟上,灰色的布料上一点又一点沁入,像极了他们初遇时节,一朵朵夜里怒放风雪中的梅花。
满树梅花,清高,骄傲,铮铮骨气以抗酷寒。再过些时日,去年的梅花会再开,只是去年踏著夜色出现的蓝衫人,已经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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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从小就认定的事了,卫胤心目中最适合他爱的人,就是容可儿。他小时很孤独,周围的人害怕他,尊敬他,只有她会在他身边玩耍,虽说是品行在旁人论来是刁蛮了些许。两人论相貌是相当匹配,论年纪也相仿,而在身份上,他是皇帝,她是驻守国都的荣将军家中小千金,兄长是南伯侯容行云,是南部一百二十路小诸侯的率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应该爱她。卫胤自小就极少有激烈的情绪起伏,他有时候思考自己对容可儿的爱,怎麽思来想去也好,都只有应该爱,以及心口一股不冷不热的温度。他相信,这温度就是爱情了。他几乎使尽了一切办法去讨容可儿欢心,不论是为爱或为政治,可常人所描述的两情相悦,他如何追求都领略不到。後来,他如愿娶了容可儿进宫,封作了西宫贵妃,他想,所谓两情相悦大致就是他们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