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边上有人听到的生怕惹上麻烦,都下意识的躲开了些,几个离的近的差役听见了,慌忙瞪眼喝道:“谁敢妄呼皇上名讳?”
只见众人一回头,便看见墙角里坐了一桌,面对面的两个人,说话的那个侧着身,宽大的对襟雪纺袍子在腰上随手一系,广阔松散得倒是有些风流雅慨的意味。那人生的也好,丰神如玉一般俊秀冷淡,乍一看就是个大家贵族里说话没个分寸的公子一般。
他对面那人就黯淡很多,大概三十多岁年纪的男子,灰蒙蒙的袍子外衣,料子也不显眼,整个人默然不语的在那里一坐,沉稳得几乎可以忽略一样。
差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待想明白了,便大惊失色的纷纷扑过来,呵斥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大庭广众之下对皇上不敬,还妄议朝政?”
那冷俊公子一笑,神色间极其轻慢:“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一伙官员集团勾结起来鱼rou乡民;说是堂堂的天朝,却不懂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长此以往下去也不用月氏、西宛动手了,中原人自己就能把自己的城墙毁掉呢。”
他的官话说得其实很流利,声调也很优美;他的五官轮廓较旁人更深刻鲜明一些,却断然称不上是异域的血统。偏生差役头子想立功,若是抓到了别国的jian细,便立刻可以加官三级;因此他也没有多想,当即就横眉竖目的喝道:“还等什么?快快把这个异族人拿下了!”
只听铿锵几声大刀纷纷出鞘的声音,众茶客一看事态不好,都慌忙作鸟兽散。一时桌椅碰撞翻倒、杯碗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那掌柜的都傻了,只顾在一边拼命的往桌下躲,连茶客蜂拥着夺门而出都不管了。
就在那几个差役的手就要抓到那个公子哥儿的时候,对面那灰衣的男子突而把筷子啪的一放,一手伸过去。那一刻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只是几个差役眼前一花,便伸手去生生扑了个空。定睛一看,两人竟然平白的就从眼前消失了。
“有……有鬼啊!”当下便有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差役吓得尖叫起来。
“鬼你妈的头!”那头子狠狠的呵斥了一句,“这分明是上好的轻功。上次不是月氏国的使团来了吗?依我看,说不定就是月氏的jian细!我们得赶快回府去汇报上头的人知道!”
周围便都讷讷的答应了,匆匆的撤走。慌乱间有人还想起那个老头,一看时却惊呼起来:“那老头人呢?”
只见说书的小桌儿还在,老头却已经不知去向了。差役头子不耐烦的道:“谁知道?也许是趁乱跑了。呸!一个小老头儿也值得较这个劲,走走走!”
众人纷纷答应着,便如一阵风似的回府去汇报去了,生怕去得晚了便丢失了这么大一个功劳。掌柜的颤颤巍巍的从桌子下钻出来,只见地上掀翻的桌椅、打碎的碗筷一片狼藉,忍不住一拍大腿哭嚎起来:“哎哟我的个祖宗哟……”
话说那老头儿却是被那个灰衣男子顺手一拉带着走了。老头已经吓呆了,只觉得腾云驾雾不知所踪,等回过神来已经是大街后巷的僻静处,那白衣的俊秀公子站在眼前上下打量着他:“老人家这不是一吓过去就Jing神失常了吧?”
“卓玉,你也留些口德罢。”
“路总管,”卓玉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袖口,微微的笑道:“本人舌底不留春秋,这和你没关系吧。”
路九辰便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道:“每次都惹出麻烦来,每次都自己没法收拾,每次都是我收拾的烂摊子……”
“其实我根本不想请你来收拾的。”卓玉极其温柔的道,“你真的可以自己离开的。”
路九辰于是又再一次的沉默了。虽然如此,却也没有激发出什么“大路朝两边你我各一边”的豪气来,只是还默默的站在原处。那老头儿倒是知机,知道自己是遇上高人了,连忙作势要跪下:“恩人再上,小老儿怎么谢您才好!……”
卓玉虚虚的一扶,倒是路九辰实打实的把老头儿拉了起来,简单的道:“不用谢,顺手罢了。”
老头还絮絮的道谢不休,卓玉听得不耐烦,路九辰赶紧三言两语告别了老头儿,转回来便叹道:“贪官横行鱼rou百姓,确实不是个好兆头啊。”
卓玉这才展开了眉头:“所以我说,以西宛千人之力,扫荡中原万人之兵,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就这个问题路九辰已经和他讨论过多次,眼下已经完全放弃了得胜的念头,只得微弱的反驳一句:“中原地大物博并且根基深厚,卓国师你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别和人家正统的硬碰硬了吧。”
这话简直捅了马蜂窝,卓玉眉梢一挑,语气极其刻薄的劈头盖脸反驳回来:“我名不正言不顺怎么了?在其位而不当其政和不在其位却只得当其政的比起来到底是谁其情可悯其罪可诛?如果你是百姓,你希望谁在大位上?你觉得是一个名正言顺的人来统治你鱼rou你还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朝廷来给你一口饱饭吃一件暖衣穿?百姓要得只是生存,想必路总管你声彻寰宇名震江湖,一定是不能体会到他们的所思所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