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意识地往苏二那看去。苏二端端正正地端着饭碗,嘴唇抿成一条线,先前的那傻乐劲儿早没了,微低着头不吭声。
陆老太跟没看见苏二的脸色似的,自顾自地说下去,“还有啊,你现在这工作,忙起来没日没夜的,喝牛尾汤最好了营养丰富,最适合补身子,牛尾超市有卖,切六七段放大锅里冷水煮,去血水,然后再放水,放牛尾和洋葱,倒点儿料酒,生姜去腥味,大概煮个二十分钟后该小火炖,大概一个小时后再放切块的番茄、胡萝卜、土豆一块儿炖,大概一共要炖三个小时,高丽菜要在最后四十分钟才放上去……”
陆讷听老太太越说越不像话,赶紧阻止,“行了行了,我哪儿那么娇惯?现在饭店里什么做不出来?费那个劲儿干什么?”
陆老太的脸倏忽地挂下来了,“饭店里的东西能跟家里的比吗?成家成家,连个做饭的人也没有,哪里叫家?”
陆讷不吭声了,接下来,三人谁也没再开口,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就见满桌的菜一点一点的冷掉。苏二有礼地站起来,来时兴冲冲,此时心里像下水道被堵住了似的。
陆讷站在饭厅,看见苏二小孩儿似的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下巴磕在手臂上,看着街上玩耍的俩小孩。陆讷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身去看厨房里刷碗的老太太,她的肩膀用力地耸动,像在用全身的力气刷洗那只碗,跟对待阶级敌人似的。忽然,她不动了,自来水哗啦啦地冲刷着她的手,她手中的碗。良久,她抬起胳膊,胡乱地抹了下眼睛,陆讷的心一下子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再也忍不住了,慢慢地走过去挨着厨房门口,叫了一声,“nainai——”
陆老太惊醒过来,又飞快地抹了下眼睛,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洗碗,也不应声,也不回头看他。陆讷知道,老太太是不想让他看见她掉眼泪,她要了一辈子的强,就是在唯一的孙子面前都不肯示弱。
陆讷又走近了几步,认真地说:“你从前不是老教育我说,做人不要老抓着过去的事儿不放,也不要老想着以后的事儿,要活在当下,今天过得开开心心的,过得不烦,就赚了。”
老太太依旧背对着陆讷洗碗,不吭声。
陆讷继续说:“我知道苏漾没让你满意,你心里面肯定特别不痛快。我也没想你把他当孙媳妇儿,你就把他当另一个孙子,过年过节的来看看你,咱们一块儿高高兴兴的。”陆讷张开手臂,轻轻地搂着了这小老太太的肩膀,小声地说,“nainai,我知道他不好,身上一大堆毛病,有时候吧,我气得都想掐死他,可我看见他吧,又觉得高兴,又觉得心疼……”他停了停,说,“我心里面有他。”
陆老太忽然转身,一手就用力捶在陆讷的身上,嘴上骂道,“陆讷啊陆讷,你个……你说,你说说,你怎么就……你个小混账,你个讨债鬼,你就没一天让我省心的……”
陆讷也红了眼睛,趁势搂着小老太太,还口,也不还手,任老太太一拳一拳捶在自己身上,渐渐力道变轻,想着老太太真是老了,要搁前几年,她一准儿拿起拖鞋追着陆讷半条街,先抽一顿再说。
第七十八章
陆讷是和苏二一块儿走的。走的时候,陆老太坐在屋里没出来,陆讷心情有点儿沉重,苏二也没吭声,两个人也没有交流的兴致,默不作声地坐进各自的车里。
苏二在前面开,陆讷在后面跟,到傍晚十分到S城,陆讷看着前面的布加迪既不往苏二的公寓开,也不往陆讷的住处开,不由地开了车载电话,想问问他要去哪儿。电话铃声响很久,也不见苏二接。陆讷没办法,只好一路跟着他,最后车子开进久光百货的停车库。
陆讷从前很少来这种地方,他觉得这地方完全不是给人民群众开的,稍微看得上眼的就成千上万的,完全不适合陆讷这种草根出身的。有回他需要上门去拜访一电影界数得上号儿的小老太太,买了脸盘儿大小的盘子,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零,把陆讷心疼了老半天,而且这种心疼还不是逮谁就能说的,不管如何,在别人眼里,陆讷那也是有俩糟钱的。
苏二下了车就直奔负一层。负一层是一个超市,常年处于仿佛要倒闭的冷清状态。瞧着苏二看也不看地往购物车里扔比外面市场至少贵一个零的胡萝卜、洋葱、西兰花……陆讷钢缆般粗壮的神经终于意识到不对了,皱着眉头地跟在他屁股后头,妄图阻止,“干嘛呢,你这是……”
苏二跟没看见陆讷似的,站在rou食类区,目光在那一排排牛尾间挣扎,进行着激烈的心理交战——那些从国外空运过来的牛尾,赤红的Jingrou间夹着ru白的脂肪,中间圆柱形骨节,像一朵朵花似的,很金贵的盛开在盒子里。
陆讷劝了半天,弄得自己口干舌燥,苏二完全没听进去,抿着唇,凶狠地拎起那盒子的一角,随手丢进购物车里,然后奔向收银台结账。陆讷闭嘴,神情复杂。
苏二从头到尾就没说话,刀片儿似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又倔又犟,还有点儿负气,像是跟陆老太较劲儿似的,又像是跟自己较劲儿。一回到陆讷的公寓,就直奔厨房,第一件事儿就是拿了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