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应该比现在更痛苦吧?现在的心脏像被冰椎来回刮出好几道凹槽,却没有流下半滴血。不像被初恋情人甩了时,心脏直接被剖开的,可以在里头找到满满的回忆。
竹子一一细数关於高中那段生涯的光辉,有哭、有笑、有痛苦也有寂寞,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找不到该用什麽情绪来面对过。
「邵竹,吃饭罗!」母亲的呼唤打醒了竹子的空白。
竹子双手捂著脸,似乎是认为这样做就可以让表情回归平常。
晚餐仍丰富得让他想掉泪,却不知道吃进胃里能不能填补现在身体空虚。
「干麽脸这麽臭?」母亲不悦地替竹子挟了一块rou。
「肚子痛。」竹子随口扯了其实也不是谎言的谎。
「就叫你不要每天熬夜、三餐不正常,你看吧。」
「我有好好吃饭啦!」
安抚好母亲後,竹子以想休息为由一个人躲回房间里。
他开始庆幸现在是寒假,可以不用面对室友的关爱,但寒假总是会有放完的一天,在那之後,再见到常伯汶时,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办法坦然面对。
「总是有办法的。」他对自己说。
就跟三年多前一样,日子总是会过去的,如果现在哭出声,就代表自己认输了。所以竹子咬紧了牙关,找了一面镜子,认真地练习起虚假的笑容。
另一方面终於能够收起假笑的常伯汶,好不容易走出夏家大门。
久违的马路噪音跟尘沙让他感到份外安心,他抬起头,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却意外发现傍晚的街灯特别刺眼,刺得他的眼睛有点涩。
因为他放弃了夏翱宇。
他说不出现在有什麽的感觉。
几年来的努力全化成了泡沫,就好像投资多年的股票一瞬间崩盘的投机客,只剩下股单可以聊表自己曾经付出过。
夏蔓宇在常伯汶离开前,骂了他一句「没肩膀」。常伯汶不想反驳这个批评。
说不烦闷那是骗人的。在意了夏翱宇这麽久,要一口气把曾扎根在自己心底的人连根拔起,再无情的人都会痛个几天。
他想自己现在应该是又难过又沮丧,需要找个人好好安慰一下自己。
他瞄了眼手机,脑中浮现那个总是显得很烦躁的脸。
手机刚好传来简讯的收件音,送来的讯息很简单,就一句话。
常伯汶对著那句话足足愣了十秒,才能彻底地把内容消化。
不用等半年後了,你现在就跟你的好姐姐慢慢逍遥吧。
这是一封关於分手的简讯。
刚离开了初恋马上又被甩了,常伯汶确认了这个事实。
比起痛、现在有更多的感觉是空白。
他几乎要忘记了自己还站在街角、是个刚否定了过去几年人生、试图要创造新道路的失意者。
他并不觉得自己跟竹子在一起时会比较轻松。只是待在竹子身边,常伯汶可以试著去想像未来,而未来,总是这麽闪闪发亮。
但是现在这个未来,也被抹去了。
这就是不勇敢的人应得的下场,搞不好也是报应。
常伯汶扯著嘴角想笑,才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他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段路程不短,足以让一个失去笑容的人找回面对家人的方法。
然後在走进家门的前一刻,他追上路过的垃圾车,顺手让手机连同自己的苍白跟著少女的祈祷一起,缓慢离开。
於是看似平静、一成不变的寒假一下子就过去了。
在过年时大鱼大rou吃饱喝足把自己养得红光满面的竹子,终於做好了心理建设重返校园。
这段时间内他自认自己已经很成功地把常伯汶驱逐出自己脑内的字典中。但俗话说得好,喜欢骂别人中二的通常都是个中二,告诉自己早就不再思念的人才是真正想得比谁都深的人。
竹子就这样一边咒骂著自己很没用、一边推开久违的寝室。
住得比较近的谢昭阳通常都要等当开学後几天才会回到学校,可是谢昭阳爱用的椅子上却已经坐了一个人。
由於竹子已经把脑中的记忆重新整理过,导致他花了一点力气才确认了擅闯自己房间的人是谁。
「丁……学长?」
丁建宣的嘴角有点瘀青,但还是笑著向竹子点头。
「你在这里干麽?」
「等昭阳,他晚点到。」
「你的脸……被谁打的?」
「我爸。」
竹子倒抽一口气。他本来以为丁建宣要向家里出柜这件事只是说好玩的,没想到人家真的这麽做了。
「你们还好吧?」
「轩儿帮了我们,没事。」
「轩儿……真的是个好女孩。」竹子想起丁建宣正值青春的妹妹,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别动她主意。」
「放心我还不想犯罪。」竹子收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