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把布伞,雨打在上面发着变调又好听的噼啪声,因为撑的低,看不清脸,肩上的粗布白衣吸饱了空气里的水汽,变成了沉甸甸的灰色,脚下的靴子颜色也深了不少,不知站了多久。
阿木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方才跑得那么快都不热不喘的,可看见顾临时他整个人都像是突然被吊在了悬崖边上,只被一根细细的绳子牵着,叫他心快得几乎要跳出胸口,呼吸放的再急、再重、也不能缓和那浓烈得不行的酥意,让人拿手直接挠他心口说不定还好受些。
也许是阿木灌了水的鞋跑过来的声音太响了些,顾临听到了,他缓缓抬了伞,露出了视线,待看清是阿木后,便走了过来。
阿木却没让顾临多走几步,自个儿两大步冲了上去,往人怀里狠狠一扑。
“顾公子!”动作大,声音却小的像只蚊子,顾临的伞上积多了水,被阿木冲得一震荡,哗啦啦的滚水珠子下来,他抬手遮了阿木的脑袋,当做个小棚支着,不让水珠落到阿木头上。
可阿木却是早就shi透了的,早就不管自己shi不shi了,小狗儿似的甩甩头,脑袋上的小髻就松了下来,变成了毛躁躁又shi漉漉的乱头发,贴在他白嫩嫩的脸上胡乱翘着。
顾临看着阿木,眉头轻轻皱着,他撑着伞,带着阿木回了屋子。
到了屋里,顾临连伞都没合上,匆匆丢在了一边,找了块巾子就往阿木头上擦。
阿木感受着头上痒痒的触感,脸红红的,他眼睛亮得像两颗水葡萄,抓了顾临的袖子:“顾公子我自己来。”
顾临理也没理他,继续擦,半句话都不说。
阿木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顾临有些在生气,至于在生什么气阿木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晃着脚丫子想了半天才低声说:“今天去庙里的时候碰到钱笙,聊了好久,这才回来晚了,顾公子是等不及了吗,所以才出来接我。”阿木笑嘻嘻的讲着,shi漉漉的手直往人袖子上抓,蹭干了又把脑袋往人衣服上蹭。
顾临抱着小狗儿似的阿木,摸了摸他半天的头发,轻声问:“怎么了。”
阿木平日也和他亲近,可不会这样抱着他乱蹭。也许也是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奇怪,阿木红着脸把脑袋抬起来,一双眼汪汪的瞧着顾临,又把护在衣服里糖人拿了出来。
那糖人被雨水和体温泡得有些软了,从衣服拿出来的时候还拉着糖丝丝,可糖人的样子还没怎么变,依然是圆乎乎的阿木的样子。
顾临平静的脸上难得有些情绪,像是好奇,像是惊讶,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欢喜。他拿手接过了,翻来翻去的看,最后盯着糖人的笑脸不动了。
和顾临处得久,这人抿下唇,皱下眉,甚至是眨眼的快慢,阿木都能大致知道是因为什么情绪。在外人看来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表情,放到阿木的眼里,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阿木不知道这点,他只是为自己能越来越了解顾临而高兴。
他又把自己那节木头糖拿出来,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甜得他眉毛都立了起来,他又对顾临说:“这是钱笙买的糖人,可是他给我了,给我的就是我的,这糖人笑的开心,看到他我就想把他给公子了,公子不爱笑,吃了糖人,能和糖人笑得一般开心。”
顾临没回话,只是把糖人往阿木脸放了放。
阿木瞅了眼糖人,努力鼓起腮帮子,和那糖人笑都一般开心。
他想让公子开心,很想很想,就算没听到钱笙说的那个故事,他也早就那么想了。
突然,顾临笑了,唇角的弧度淡淡的,眼里却有晶莹的亮弧,轻轻的眨眼间,那亮弧便闪闪烁烁,别提多好看。
阿木愣愣的看着,脸上烧的厉害,只觉得他那头发不用擦了,光靠体温就能蒸干了。
可是顾临却动了,抬了手开始吃起糖人,把脑袋咬住,红艳艳的唇抿着,又拿舌尖舔了舔,也许是高兴,他眼睫微微颤着,颧骨上有抹淡淡的红。
阿木腾得一下跳了起来,耳朵尖都是滚烫的,浑身涨热得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同样是照着他做的糖人,钱笙吃的时候他觉得恶心,顾临吃的时候。
他……
他……
他不知道了,只觉得,欢喜的不得了。
阿木拍了拍脸颊,对着顾临问:“好吃吗?”
顾临点了头,轻轻的恩了一声。
阿木高兴得在椅子上直踢腿,把自己的木头糖人咬得嘎吱响,几口就吃了个干净。他舔舔嘴,又说:“城里有好多好多的铺子,路两边也都是小摊,那糖人的老板只是拿了细细的管子装着糖水就能画出好多糖人。下次……”阿木突然住了嘴。
下次。哪里会有下次。
顾临的身份太大了,他记得之前拉着顾临上街卖雕木,还让他在雕木上写字,那时候没出事,一定是郑老爷已经叫人保护了起来吧。
阿木不说话,顾临也没有说话,他慢条斯理的吃着糖人,等着阿木说话。
阿木却不接着之前的话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