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才还在院子门口撒泼寻事的小王爷委委屈屈地瞪了他一眼,捂着耳朵,又红着眼睛跑了出去,临走时还加了一句:“沈青泽,本王爷以后不理会你了!”
病床上的人慵懒道:“……谢谢你啊。”把额头上的布料一摔,相爷就翻身滚进了被窝,舒舒服服地找了个好姿势躺着。
这世界总算是清净了。
沈青泽这一觉睡的安安稳稳,任由是天塌下来也不管不顾,除了吃饭就是睡,只觉得浑身乏力,冷的缩成一团。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他这样孱弱的身子,染了风寒,更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好。
第二天的早朝他也没去,请了个病假窝在床上养病。意识模糊中,似乎有个人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说:“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做什么都得生回病。一生病怕是不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不了。”
沈青泽嗅到这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无意识地在那人的手心里蹭了蹭,呢喃了一声,宛若小猫一样舒适地眯起眼睛。
抚摸他头的手颤抖了下,缩了回去。将军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神情疑惑,道:“好奇怪……心跳的好快。”
方才那一瞬间,让他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是战场杀敌时的心跳,而是一种平和的、羞涩的、难以诉说的心跳。平稳而有力,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在那一瞬间,将军不是没想过把这个人抱入怀里,让他不再冷,让自己温暖对方。
但那也是一瞬间罢了。瞬间过后,无影无踪。回忆起来,也权当是个怪异的想法不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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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泽是被一阵难闻的药草味儿给闹醒的。那味道太冲鼻,让人闻了就想吐,吐上个十来回都不算冤枉。倒也不臭,就是味道很奇怪,仿佛掺杂了不少东西,最后混合出来一个非常奇特的味道。
相爷缓缓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青色的瓷勺挖了一点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往他微微张开的嘴里送。
相爷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东西上,而是这双手。手腹有较为粗糙的茧子,但却并不影响整双手的美感。手指修长,玉白色的漂亮至极。
“……子甄。”相爷一眼辨认出了这个人。
将军淡淡地微笑了下,“嗯”了一声,趁着这个空档把药粥放入他的嘴里,道:“是我。”
沈青泽神情有些欢喜,复又想起了什么,神色大变,眼睛瞪圆:“这东西……莫不是你做的?”
将军回应的依旧是含蓄而又内敛的笑容,带着骄矜:“嗯。”
又被这笑容迷惑了下,相爷无意识地吞咽下喉咙处的药粥。一下咽,就感觉有一种冲天的奇怪味道燃烧开来,灼烧着他的腹部,口腔里也是充斥着各种难闻的味儿。
沈青泽心急火燎地找着地方要吐出来,顾不得和将军说话,脸色急切的红润。将军见他这样着急,心里想莫不是咽不下去,就伸手慢慢地拍了拍。
“咕咚”一声,全部咽下。
等那种奇怪的味道全部散在他的体内后,沈青泽放弃了抵抗,靠在背后的床上,眼神呆滞而绝望:“沐媛媛,你怕是想毒死爷,好继承爷身后的一大堆美人儿是不是?”
将军的脸色变了,有些难看。把碗勺慢慢地放在桌上,就起了身,一言不发地冷冷看了看相爷,道:“沈相爷当真是怜香惜玉,这时候都不忘记莺莺燕燕。”
啧,说了一句又生气了。沈青泽琢磨着,将军肯定在想:不正经,又口出孟浪,生病了都满脑子龌龊,一点都不是大魏朝的官员。
巧了,将军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一看到相爷这副德行,他忍了忍,声音沉稳低沉:“好好养病。”
说完就拂袖离开,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耽搁。
沈青泽合拢了手,微笑着看将军离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三步一回头,眼神担忧。又害怕相爷发现一样,快速地敛眉,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每三步必定回一次头,然后又冷着脸向前走。
直到将军真的离开了,沈青泽才笑出声来:“这口是心非的模样,当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说完把桌上的碗拿了过来,端在手中,万般嫌弃地看着这黑糊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还散发着奇怪味道的粥,嘴里埋怨:“粗人,一点儿都不会做饭。”
青竹看着将军离开,从门外冲了进来,急切地说:“相爷别吃那碗……”
灰衣小厮本就是觉得将军做的饭太有危险性了,这才等将军离开一秒钟就跑了进来,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相爷目光鄙夷,却一点一点地,宛若品尝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一般,缓缓地吃着。明明是那样吃一口就想吐的,可眼角弯弯,是说不出的愉悦快乐。
这两个人当中,口是心非的,不只是将军一个。
原本青竹还想告诉自己的主子,这药粥的配方是多么惨绝人寰,将军又是多么不懂厨艺,却止了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