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那样的脸。他听老人说过,老爷子跟他的胞妹长得极为相像,生就宜男宜女的相貌,年轻时都是首屈一指的美人,否则婆婆也不会被老爷子迷得神魂颠倒,迷了这么多年还心甘如饴。
何寄安如此大费周章,无非是怕老爷子死都不把何家的金库交到他手里。但是这次,何大公子总算是能够称心如意,何寄凡再无威胁,自己也死得彻底,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他们果然不是一路人,执着这么多年,却是一场镜花水月,到底是自己看不开,怨不得旁人。
严黎呼吸渐止,面色宁和,唇角微勾,竟如笑着一般。
46.
“总要把头七挨过去。”
看着捏住自己的手腕的手,严黎轻轻一摆就挣脱开来,用橡皮软管把上臂缠紧,另一手拿着一次性注射器,手指微动,细细的针头扎进浮出血rou的静脉血管中。紧闭双唇,他看着药ye被打进身体里,慢慢将针管一推到底,然后拔针、止血, 拆下橡皮软管,动作娴熟轻巧,并未造成多大痛感。
把手头的这套东西收好,严黎这才摇晃了一下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站在床沿的男人伸手扶他,温热的掌心紧紧贴在皮肤上,触感十分舒适。
“谢了。”严黎并未抬头,淡淡的对何寄安道了谢,拿起早就备在一旁的黑色西装自去洗手间打理。
镜子里的人很瘦,面颊下陷,双目都凹下去,原来蜜色的皮肤因为这场大病而显得苍白不少。
严黎把睡衣脱下来,看着自己一根一根都能数得出来的肋骨,无声的笑了一下,
今日婆婆出殡,场面不小,各条道上的头面人物都要来送行,也是给何老太爷一个面子,却不是姓严的有多大能耐。
他将衣服穿好,跟车到了灵堂,套上孝服,还是跪在老位置上。
已经三天三夜没好好睡一觉,还是今天凌晨回到宁园净身换衫,抓紧时间抢了两个小时的觉,又打了药,因此还算熬得住。
药效慢慢升上来,已经十分熟悉的晕眩感让严黎一手撑地,垂着头体会那云端漫步一样的感觉。
“姑nainai到……”
灵堂门口的唱灵人声音绵长,尾音飘进严黎耳中时仍十分饱满厚实,及时将他从迷幻的快感里惊醒。
何老太爷的胞妹回H城不冠夫姓,因此何家上下都尊称一声姑nainai。
此时她鞠了三个躬,然后脚步就停在严黎面前。
严黎答了礼,略微抬了头,看了她一眼就把脸埋下去。
何姑nainai怎样一个老辣的人,一眼就看出严黎刚磕了药,眼神迷离,面上满布虚幻的红chao,于是就皱了眉,沉下声道:“邹哲竟会喜欢你?”
严黎从光怪陆离的幻象中抽离,又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何姑nainai一眼,微微笑道:“他跟您什么关系?”
“我的孙子,唯一的孙子。”何姑nainai回答了他,脸色更加肃杀。
“喔。”严黎复又低头,心想何家的血统好生奇怪,怎么隔了一代人,混了外人的血,还能生出这么相像的两个人来。
他出神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何姑nainai竟然还没走,于是只好又把脸抬起来道:“是我错怪了他,十分对不住。”
他本还想说若是邹哲有意,不妨到这里来,他可以当面道歉。但是转念一想,那年轻人或许已经死了,若是没死也是伤了心不愿见自己,所以那句话就没说出口。
何姑nainai果然哼了一声,再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严黎看着她不为年岁所累的背影,又想起婆婆临死时对自己说的那段往事。
要嫁去易家的,本来该是这位何小姐才对,不过她爱上旁人,何老太爷便助她与情人私奔。婚期已定,喜帖都派出去,严小姐与她同年,易家少爷其实也喜欢严小姐,于是换了新娘。当时只是这么一换,谁会料到若干年后何家声势鼎盛,严、易两家却渐渐没落,连子息都延绵不下去。严小姐没过几年就做了寡妇,父兄皆亡,钱虽不缺,其他却要靠旧情人帮衬,日子自然艰难。后来不知为什么去了英国,每年却还是要回来一次,最后索性回H城定居,连带着少年时的严黎一块带了回来。
后来在医院严黎摇着严小姐的手问她自己母亲的生父到底是谁,严小姐是将死之人,双眼放空想了许久,才说出几乎听不清的三个字,不知道。
竟然连她也不知道,想必婚后暗通款曲也是有的。现在医学如此昌明,竟没有想要验明正身的意思。好在还有这点暧昧纠葛在里头,不然或许连严黎也早就死了,跟他那些从未见过的血亲一样。
他浑浑噩噩的想了这么许多事,一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
过了头七,就要开始戒毒。
何寄安把他关在无法与外界沟通的新宅里,专业的护理医师和护士请了一打,还时不时亲自照看。
严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毒瘾发作时痛苦难当,断药后穿着束缚衣被十几条尼龙绳牵引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逃无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