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83 花語</h1>
明明不打算想的,念樂軒。
已經很久沒想起他,但一想起,桑棠的胸口仍是一陣緊縮,裡頭彷彿早變得空空蕩蕩的,只剩血rou模糊的窟窿——她熟悉那樣的空虛,從小到大她幾乎已經習以為常了,重要的事物被突如地剝奪、好不容易捱到的希望在剎那傾頹,倒不如說,越是因為她想要的,越可能會消失不見。
所以,桑棠總是竭盡全力不去承認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雖然很蠢,但她是真真切切會把頭埋進土裡的鴕鳥。
只要不去看,不去想,那樣就能緩和懊悔和悲傷。
高中時候,她和閔允程維持扭曲又畸形的關係,一點一點地消磨掉她曾經對他的愛戀,這世界上大概沒其他像這樣悲慘的戀愛結局了吧?
她的愛情徹底被摧毀了,如果能全部忘記,該有多好。
叩叩,飯廳外傳來敲門聲,打斷了桑棠此刻的失神。她抬起頭,方管家微笑地端著切好的水果站在門邊,「打擾了,溫醫生,吃點水果吧,您最近臉色不太好呢。」
溫煦宇「嗚嗚」叫了兩聲,蹭到管家身邊,把握時間討好道:「還是方姐姐對我最好了。」
桑棠瞟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
「姜小姐去參觀溫室了。」方管家慈愛地笑著。彷彿真心為這個家總算熱鬧起來而高興,「說想看有種什麼香草。」
「那我也去。」她說,很快站起身來。
桑棠熟練地從飯廳往後門的通道走去,方女士跟在她身後。
「俞小姐……」她欲言又止。
「您啊,不會又想做什麼危險的事了吧?」
桑棠看著走道旁一排的廊柱,嘆了口氣。方女士剛才果然聽到了。
桑棠歪著臉,「會告訴他嗎?」
管家搖頭。
俞桑棠苦笑,趕緊補充:「我可沒有要逃跑哦。」
「我啊,從高中就看著妳長大,妳就像女兒一樣呢。啊啊,我的兒子比您大了不少,或者該說是孫女了。」方管家嘆息,看著餐桌,少見地有些恍惚,「今天的花還沒送到呢。」
桑棠想起平常定會在桌上、玄關裝飾的花,「方管家。閔允程為什麼那麼癡迷康乃馨啊?」
她之前一直堅信他是為了要折磨她,但現在想想,這樣不痛不癢的暗示,和閔允程那種堅持於血債血還的復仇執念,似乎有些太拐彎抹角了。
沒想到,方管家難得地露出吃驚的表情。
「咦?」
「啊?」
桑棠被看得莫名其妙。
「少爺以為那是您最喜歡的花,難道不是嗎?」
「啊?」桑棠傻眼,「那明明是小阿……」話還沒說完她就住口了。她突然想起,在高中的時候,她曾經應付純真無邪的小阿姨,說出類似「這種花真漂亮,好喜歡啊。」的敷衍話。
所以……難不成是被閔允程給聽到,無意間當真了嗎?
桑棠用力甩了甩頭。還是暫且當是為了折磨她才那樣做的吧,不然,一下子轉得太突然了,她的小心臟承受不起啊!
見著女孩如此,方女士溫柔地笑了,「花店難得遲到了啊,得去打個電話才行。」她看向天空,喃喃自語:「要下雨了呢,肩膀又痛了,真討厭啊。」
要下雨了。
在桑棠高三的尾聲,閔允程被以情緒治療的名義送去美國後,整個家變得異常地祥和,但讓她幾乎快要窒息。尤其是每次她看到小阿姨向姨丈撒嬌的時候,桑棠就覺得想吐。
她受夠了。她要離開那個家。名正言順地,從那個地獄似的地方逃出去,然後,她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活著,活得比誰都正直,絕對不要變得像母親一樣,成為一個軟弱庸碌,得靠他人才活得下去的那種人。
俞桑棠刻意選在外縣的理工大學。初中時曾經想成為老師的夢想,已隨少女的粉紅泡沫而消逝無蹤。她住進學校的宿舍。戴上醜到不行的黑膠框眼鏡,總是穿著藍白拖鞋去上課,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粗魯又邋遢。班上的男生對桑棠退避三舍,除非分組作業絕不和她搭話,只踴躍地去向其他有女人味的女生獻殷勤。
迎新剛過,桑棠就和班上被拱為系花的顧瑤青成為朋友。瑤青從中部的女中畢業,天真無邪,極不擅長和男孩子互動。偏偏她長得漂亮,男生總一個勁地湊上來,每次都嚇得瑤青直往桑棠背後躲。桑棠從高一後就再沒有談得來的朋友,因此當瑤青主動說要和她同一組,還動輒找她一起吃飯時,她內心只有感激可以形容。
因為瑤青的介紹,桑棠認識了念樂軒。他是大她們一屆的學長,抽直屬的時候,念樂軒成了桑棠的直屬學長,對她很照顧,「妳太瘦了,多吃點啊。」總喜歡像個老爺爺般碎唸她不夠胖。
念樂軒很溫柔,他的笑容,略帶一絲靦腆,又像陽光,暖洋洋地灑落而下。
太暖了,就像好不容易呼吸到的自由空氣一樣,同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