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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还在嗡嗡作响,冷气在人的皮肤上激起细小的鸡皮疙瘩。隔音很差,外面走廊里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沈迎霄说。
三天了,距离上次争执已经三天了,现在这才是两人又一次直接对话。
陆照渊叹了口气,说:“迎霄,你气消了么?”
沈迎霄只冷冷地瞪着他。
“那你,做好决定了吗?”
沈迎霄只想冷笑:“我决定了。”
“我的决定就是——让你滚!”
陆照渊愣了一下,又苦笑:“那好,我滚。”
又看了一眼沈迎霄的伤腿——
“不牢您关心了。我身边有很多照顾我的人,不差您一个。”
“也是、也是。”陆照渊诺诺道,抬起脚来,又忽觉有很多很多牵挂的地方。转了一半的身子又掰了回来。
“迎霄,我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
“朋友?”冷酷又俊美的青年怒极反笑,伸手褪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朝陆照渊扔过去,“我们永远不可能是朋友!”
“要么是陌生人、要么是爱人,只有这两种关系!”
戒指滴溜溜地在陆照渊脚边打转,陆照渊想了想,还是弯腰把那枚戒指握进了手心里——青年留给他的只剩一个背影。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于想象中的一幕终于化为了现实。他抬起重于千钧的双腿走出门外,瞬间万种思绪把他牢牢牵挂在门里的青年身上,手握在门把上怎么也松不开——
陆照渊长吁了一口气,他原以为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这种痛苦,但还是差了些。站在门外停留了一会,门内已经传来青年愤怒的砸东西的声音。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这面容、听不到这声音、抚摸不到那温度,浓浓的不舍涌上心头,仿佛重要的一部分从生活中割裂出去了。
还好,他还有回忆可寻。想到自己终究需要比沈迎霄成熟些,陆照渊狠了狠心,大步走出走廊,直到听不到房内的声音为止。
又接了母亲一个电话,对方要回去照突然生病的幼子,已匆匆离开。父母短暂的回合因各种琐事很快分开了,毕竟各自有自己的家庭了。陆照渊心想,很好,他又是孤身一人了。人生路漫漫,既已走过了前三十五年,再一个人走下去,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样子。
一想到回去陆家,陆照渊又生出了抗拒。这里的事情想必过不久祖父也会知道,而对于那些产业,他实在是没有兴趣。陆照渊慢慢打着方向盘,心里盘算起了一些事情。国内的那套公寓没必要卖掉,毕竟,他也舍不得……他这张老脸在圈内还有些用,他不介意往那些老朋友那儿走动走动,交待些他走后的事情。在国内的话,估计沈迎霄不会想再见到他了,他还是到N国买个农场,隐姓埋名消耗余生吧……对于自己这孤单零落无人问津的结局,陆照渊自嘲道,也是合适的吧……
阳光忽然很刺眼。陆照渊拉下了遮阳板,但还是觉得眼睛火辣辣地痛,一股水汽就要冒出来。他只好慢慢慢慢把车停到路边,平复自己对于驾驶而言太过波动的心情。面对着长长的没有尽头的公路和荒芜的郊野,那股寂寥之意在心中更盛起来……不过是为了安慰一个Yin郁的小孩而作的妥协罢了,就像小孩子一定要拿到的玩具一样,现在,孩子也需要长大了,玩具也没用了……
陆照渊多多少少是感觉到小孩儿的孺慕之情的。越接触他越发现,小孩儿天赋很高神情也很Yin沉。通过其他手段他也了解了小孩的状况——仅存的唯一亲人正在重病中。
世间的不幸之事如此之多啊……陆照渊知道,小孩的自尊心很强。因此他只能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地打开他的心防。这样的努力是有效的,小孩对他多了一点亲密之情他也不拒绝,只当那是在失去亲人之后,面对另一个年长之人的移情。
陆照渊其实是一个非常敏感和细心的人,虽然他外表脾气随和,但总能在人群中准确感受到他人的情绪变化。因此,他发现了小孩的自虐行为。他明亮的眼睛即使是晚上也睁的大大的,在不小心碰到他手臂时,那凹凸不平的触感和躲闪的神情,陆照渊非常担心,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唯一的亲人离世后,陆照渊陪小孩儿爬了一夜的山,在第二天太阳终于升起时,陆照渊发现小孩儿已经靠在他肩上睡着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能够世界上少一个孤单的人,也好。
小孩儿始终要长大的,从少年、到青年、到中年、到老年,每一个阶段都清晰可见。小孩儿终于不是小孩儿了。直到发生那个意外,第二天早上在床上醒来,看着沈迎霄那紧紧握住的双拳,还有那紧张而拧起来的眉头,陆照渊才意料到,那股执念一直没有消失,反而延续了下来。
如果拒绝了他,会怎样?如果再来一次,陆照渊恐怕还是不忍拒绝。陆照渊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安慰品,一管黏合剂,这样一段感情,是以纵容和怜惜为开始的。
陆照渊在车上静静想了一夜,才把过去的来龙去脉点点滴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