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任谁见了都会給一声夸奖的漂亮兔窝,当然其间他的师哥秦楼月、侄女杜詹妮也功不可没。——这里功不可没的意思是,当他们俩拿着钉锤在院子里叮当敲打直到胳膊发酸的时候,柳横波则坐在太昌楼的后厨房里拿嘴去亲那只黑白小花兔的身子,说着:“好宝宝,过几个月你们会生兔宝宝的,对不对?”且不忘义正言辞地训斥那边的杜查理,“查查,你不是豆腐果的妈妈,你不能跟我一样亲它!”吓得小查理一下站到了一边,眼巴巴地望着他那已为人母的小师叔将那只可爱的黄花花的小兔抱开去。小妮子绷着脸蛋儿,很是有股当妈妈的庄严和威信,只见他分别拍了拍黑白花和豆腐果,用杜查理绝对能够理解的字眼撩撩地道:“冰激凌……换……亲亲,一个换一个……”风姿绰约的桃花眼斜斜地挑着那个手指还伸在嘴巴里的一脸呆相的杜查理。查理的小脑袋非常迟缓地运转着,仔细聆听,也许还有生锈的齿轮格拉拉的声音,他想啊想啊,终于灵光一闪,嘴里急急地哩啰着:“冰激凌……给师叔……”撇着两条rou墩墩的短腿,跑去前堂讨要冰激凌去也。小妮子垂着眼睑端坐在厨房的桌边,哼着小调替他的两只兔儿套上由杜詹妮手缝的马甲和纱裙;小马甲穿在黑白花身上,小纱裙则套上豆腐果的腰,盖小妮子凭着色彩确信他的黑白花是儿而豆腐果是女。他从杜詹妮处了解到兔子通常四五个月就会怀孕生宝宝,每一天他都掐指计数着,企盼着自己荣升姥姥的那一天,——是nainai还是姥姥,他是分不大清的,大约只因姥姥比nainai听上去更有着那么股娇憨的气韵,小妮子就毫不迟疑地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做姥姥。可是心里毕竟还是觉得惋惜,因为他最想做得还是妈妈,上下两唇那么微微用力地抿住,那么自然那么昵爱地发出那两个一模一样的音,“妈妈,妈妈”。后一个比前一个更轻,像雏鸟的呢喃,一种风过水上涟漪起的温柔。
谷雨过后,柳横波换上一身小西装,穿上小皮鞋,头发用发油整整齐齐地二八分梳开,手里骨碌骨碌地拖着那个滚轮兔屋,对秦楼月道:“阿秦,我去狮子山看李大哥的新家去啦!”
“阿柳就这样空着手去吗?不带一样礼物?”秦楼月追上来道,扬手往师弟的西装口袋里塞了两张纸片样的东西,“雍先生给的电影票,我们不去看了,送给你李大哥和五爷去看吧!——对了,别说是雍先生送的,就说是给情侣们看的西洋片子!”
柳横波拍拍口袋,把电影券往里塞塞好,“阿秦放心,我晓得!”
竹园道西的小宅里,已经把背后的大辫团成两个堕耳髻的小黄正在轻手轻脚地拿抹布擦拭桌椅和相框,丰腴的胸tun突起在前后,随着肢体的动作一晃两晃。这一切被嘴里叼着nai瓶坐在沙发上的柳五看在眼里,两颗眼珠不自觉地冲着那个方向转一下,再转一下,口里汩汩地吸着牛nai,他突然很想钻到李沉舟怀里做些不太正派的事儿,就跟他们俩昨晚上做的那样。想到那个,柳五啜唇而笑,笑得身上的老虎服装都一抖一抖。咂一咂嘴,他脸在那软茸茸的衣裳料子上蹭了几蹭,取过桌上的进货单子,随手翻看着。视线划过一连串数字,他知道这一船货不日又可以起航,呜呜地一路飘着黑烟驶向东边的那座岛,单说出货的净利,就够他在这狮子山上再置五六幢宅子还多,这还不算那些赋闲在家的前同僚和他们的那些亲眷婆娘塞给他的佣金,以及那些大小商人红包实物双管齐下络绎不绝的纳贡。记得上一回,他跟小丁在船上十来日,吃得那些个宝岛特产,这个酥那个酥的,几乎吃到反胃,回来后从三黄鸡到水老鸦,还有大屁股以前相好的那个唱凤阳花鼓的女人,一家家地分派,像是不要钱似地。以至于上回到太昌楼吃饭,碰见那姓夏的婆娘下的丫头崽叫做詹妮的,特特举着个牛轧糖过来冲他道:“柳叔叔,我吃你给的台湾来的糖都吃出蛀牙啦!这些个酥糖像是怎么吃都吃不完哪!”结果桌对面的康出渔来了句,“嘿,吃不完不会卖呐!——我这几天一边替帮主看馄饨店,一边支个摊子吆喝‘物美价廉,台湾酥糖’。嘿,你别说,这生意还不错呢,凡是来吃馄饨的,都要顺一袋酥糖走。没办法呀,那是台湾岛来的酥糖啊,小朋友们都爱吃,是不是——查理?”水老鸦扭头摸摸嘴里正不知含着什么的杜查理。小查理压根儿跟不上他们在说些什么,看见水老鸦慈眉善目地逗他,便顺应其笑容地点点头,而倘若大人们一脸不善地瞪着他,他则会一个劲儿地摇头,如此这般。“嗨,这个主意好!康爷爷,你把我的这些酥糖也拿去卖了,回头咱们南北拆帐,如何?”杜詹妮眼睛亮晶晶地问。“好哇,大大的好主意!我就欢喜你这样伶俐的女娃子!”一老一叨得热火,把个柳随风在一边听得直生闷气,下唇习惯性地往外突出一截,看着端到面前的芋儿鸡也想不起提筷子。“小金鱼怎么不吃菜?”李沉舟总是那么地注意他的面色心情,附在他耳边对他吹sao气。柳五冲着他露了露犬牙,心道:下次从台湾回来,我半个屁都不会给你认识的这些地鼠和臭鼬!
吭哧吭哧,吭哧吭哧,——小黄撅着颗大腚打了桶水,到前面去擦窗。柳五摇了摇nai瓶,看着瓶子里剩下的一小格nai,伸了个懒腰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