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界,恐怕也只有昆仑山依靠其自然汇聚的清气屏障,方才护得一分清明。沈清汜有些出神地抬头望着,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明媚的阳光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在一片嘈杂声中,沈清汜仿佛听到有人这么问道。
“不知道。”他合上双眼,低声喃喃。
“为什么不留在梦里?那里有很多你求而不得的东西。”
“亲人,朋友,过往……真实……即使是梦里,这些东西也不是属于我的。我是什么人?该做什么?我从何处来?又该往何处去……”沈清汜说着,轻轻笑了一下,“当一个人连‘命运’都不曾拥有的时候,他到底算是个什么?”
沈清汜拔出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一划,低声笑道:“你说,我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响起的脚步声令沈清汜不禁睁开眼回头看去,来人正是夏征和洛苍妍。不等沈清汜开口,洛苍妍便先一步说道:“你们接下来要去首阳宫吧?我要回洛家那边,就不跟你们同路了。”
夏征点点头:“一路小心。”
“会的,”洛苍妍对他笑了笑,转而看向沈清汜,“那我们就在九天祭典上再见了?”
洛苍妍此言另有所指,沈清汜自然也明白,他垂眸想了想,道:“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洛苍妍的笑容里终于添了些真诚,在与他们二人挥手告别之后,洛苍妍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重重树影之间。
“这场景,倒有些像我们在旄山的初遇。”夏征突然叹道,“就算早就做好了身边之人可能一个个离去的准备,我也没想到这一天会到得这么快。”
沈清汜没有接话,夏征所言明显不单指洛苍妍,他沉默了半晌之后,轻声说道:“在这种时候,能够真正‘死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这世道,死了也好。”夏征苦笑了一声,“清净。”
“……”沈清汜看着夏征,想安慰,却又无从说起,最终说出口的仅剩下两个字:“节哀。”
夏征呆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你自己都说了是好事,怎么反倒来让我‘节哀’?”
沈清汜被他的话堵了一下,夏征在否定自身的痛苦,这样的认知让沈清汜有些心疼,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总不能一再提起,当即也只得低着头,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是我的错。”
沈清汜感觉到有一只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看看你,脸色倒是比之前好看多了,就是笑得跟哭似的……笑不出来就别勉强自己啊。”
“彼此彼此。”沈清汜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视着夏征。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夏征突然有了种被看透的错觉,他偏了偏头躲开沈清汜的视线,望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山峰,低声问道:“等回到那里,你很快也要离开了吧?”
沈清汜顺着夏征视线的方向看去,这个问题夏征很久以前也曾问过,只是现在问来,不管是情境还是心态,都已经与当初截然不同了。沈清汜摇摇头,他无法给出答案,夏征,你在害怕自己变得一无所有,可是我又何尝不是一无所有呢?
见沈清汜这近乎默认的态度,夏征轻轻叹了口气:“就当是抱团取暖……等到了首阳宫,至少偶尔见上一面,好吗?”
那么之后呢?
沈清汜想问,却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夏征,就算有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对,可是如果仅仅是作为朋友,他们也是没有资格将对方一直绑在自己身边的。夏征或许并未察觉,但是沈清汜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害怕,他能感受到那种从心里一路传到指尖的震颤。
在夏征隐含着期待的目光中,沈清汜微微收拢了五指,想止住源自心底的颤抖。他曾想寻找自己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那团火,而夏征于他,就像是火焰,温暖、明亮,让沈清汜忍不住想要靠近,可是他不知道在一方无法回应的情况下,另一方的热情可以坚持多久。火焰是如此灼热,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架势席卷一切,瞬间便可燎原。沈清汜担心,在他找到两全之法前,夏征的那份执着便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燃烧殆尽。
终究还是想赌一把。
经过漫长的沉默之后,沈清汜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他点了点头:“好。”
夏征笑了,但笑容却在看到沈清汜眼神的那一刹那凝固——他看进那双眼里,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沈清汜双眼里所盛的,竟会是满满的垂死挣扎。
“你……”夏征皱起眉想要说些什么,不料沈清汜却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直接转身离开,用轻松的语气道:“首阳宫很快就要到了,这段就由我来领路吧。”夏征心中困惑,可是眼看着沈清汜已经走远,他只得追上,心中却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夏征看着沈清汜的背影,心想着下次一定要向他问个明白。
沈清汜能够感受到夏征探究的目光,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在夏征看不见的角度抬起手,轻轻拉开遮住手腕的衣袖。那是和幻境中一样的伤口,位于和幻境中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