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几乎三日未眠的脸上不但没有死人一样的惨白,反倒更显出一种接近于疯狂的Jing神的活力,眼神如刀锋一般尖刻,扫视之处仿佛都留下划痕。罗宛霍然而起,按住他道:“你不能这样滥饮。”
曲别玉瞪着他,道:“不然你要我如何撑到申时?”
雨早已停下,天气更加炎热,仿佛是炎热的厚幕被撕开微小裂口,随即又以变本加厉的气势被修补起来。日光在半shi的地面蒸腾起白气,看起来宛如酷刑。
罗宛站在书房门口,看着石子路间蓬松的青草。曲别玉趴在书桌上,已经昏昏睡去。
他也饮了一坛酒;但曲别玉并没有记错,这些酒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如果酒真能忘忧的话,这法子他自己毫无疑问也会用的。
或许他应该趁这时悄无声息的离去。正如他拒绝了曲别玉的好意,曲别玉的生活里也早已没有他的位置,这件事情也本来轮不到他插手,不过是误打误撞,他的出现显得突兀而不协调,就如同走过的仆人看着他的恐惧而悲哀的眼神一样。
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纯然只有感激而已。
身后传来动静,罗宛转身,看见曲别玉正吃力的抬起头,表情充满疑惑,搞不清楚为何他会出现在此,突然反应过来,又笑起来。
“你还在?”
“申时将近,我们走吧。”罗宛说。
飞觞楼。
他已许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记忆的碎片显得格外淡薄,激不起任何波动。
午后的阳光透过木格窗斜斜撒在地板上,那样子使人看了难免有些困。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柜台里码着整整齐齐的酒坛,中午客人散去后的桌椅还没有都靠墙放好,但却不见店家和伙计的身影。
或许他们都去午睡了。
罗宛和曲别玉走进飞觞楼。楼里唯一的一名客人正等着他们。
这是一个秀美的少年,穿着昂贵的绸缎衣服,正在抚弄那把名为刑戮的短剑。
从他含着笑意的嘴角来看,曲别玉拜托他的事情决没有失败的可能。
曲别玉的表情却没有变化,更有种出乎意料的镇定之感,仿佛在这生死关头的一刻反而归于平静。他问道:“她们都好吗?”
那少年道:“很好。”
曲别玉喃喃道:“很好!”
他说完这两个字,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翻手猛然刺向自己的心口。
他的动作对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而言,可说非常快,因为中间完全没有停顿。
但匕首只刺破了他的肌肤。他的手腕已被罗宛稳稳的攥住。
罗宛并不看他,只是看着那名少年。自从走进楼里来,他就没有再看曲别玉一眼。
他问道:“是这个人吗?”
曲别玉没有回答。
罗宛又道:“你觉得我会死在这里吗?”
曲别玉嘴唇剧烈的颤抖着,却仍旧没有回答。
倒是那少年笑道:“他一定觉得你会死在这里,这连我都看得出,不然他为何要自尽呢?”
罗宛放开曲别玉,落雁刀从鞘中无声地滑出,像脱离了水底的鱼龙。流畅的刀身平平举起,刀尖指向前方。这把刀如此顺从而璀璨,非是他的同伴,或者他的仆人;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的血和骨。
“我的朋友已经非常少了。”他说。
他曾以为自己已不再需要任何东西。
这当然不是真的。人既然活下去,就总还是需要一些东西。数量或许变得很少,然而正因为很少,才越发显得珍贵。
罗宛的语气干巴巴的。“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那少年大笑起来,只见楼内四面八方,暗器如光灿的雨点般向他们洒落。罗宛将曲别玉护在身后,长刀一转,身周三尺之外,暗器纷纷跌落。几乎同时,八条大汉已从楼上跃下。
罗宛只说了三个字“闭上眼!”
曲别玉迟了一步。罗宛的刀已将一人兜头劈开,那人脑袋几乎被劈成两半,往前一仆,将曲别玉压倒。落雁刀如龙蛇走笔,大开大阖,将另外一名汉子拦腰斩断,卸了第三人的一条臂膀,又在他咽喉上补了一刀。顷刻之间,楼中已是尸横遍地。
曲别玉掀开压在身上的尸首,抹了一把脸上滴落的鲜血和脑浆,愕然看着面前的一切,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罗宛仍旧站在那里,刀尖仍旧正对着那少年。
他仿佛不曾移动过半步。
那少年潇洒的微笑似乎已经有了几分僵硬。
他必然早已听说落雁刀会杀人,落雁刀擅杀人,更有甚者,落雁刀好杀人。
但这些传说都没有提到的是,落雁刀一旦出鞘,杀人比不杀人要容易得多!
他突然鼓了几下掌,道:“看来你今天状态很好。”
罗宛道:“酒我喝了,又吐了。”
他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曲别玉,道:“他从很久以前,就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