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开灯,也没有任何变化。
两天后村长一家回来了。王远去码头接人,清姨神色温和,忠哥带着媳妇儿还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他媳妇长得还算标致,穿得时髦,下头一个鹅黄色的小短裙子配着黑色的透rou丝袜,靴子上缀着亮片儿,足有十厘米的跟。王远看她走路看得心惊rou跳,深怕她走两步得摔一跤把怀里的崽崽摔掉了。
村里头由村委会筹办的丧礼。全村人聚在祠堂里头,正殿供着东海观音的台子前头设了个小的祭台,上头摆了村长遗像,几碟子贡品,两束花,还有一个香炉。四个大男人抬一架棺椁进来放在正中间,一个光头和尚领着清姨一家进来。忠哥穿着一个黑色的西装,他媳妇儿画着浓妆在后不停哄着怀里的孩子。
王远站在后头,听见旁边两个小媳妇儿说话——
“听说棺材就花了一千块钱。”
“嗯,我听林家的说是从内陆买回来的棺材,特别好。我公公走的时候也就刨了几个木板子装装就完了,他们还给请了和尚。”
“我告诉你,李书记拨了钱给他们办这个丧的。拿了公家的钱办丧当然好啦,人家家里头屋子淹了天顶垮了都没拿到钱修,办个丧花那么多鬼钱。”
“就是,李书记回来了也没看拿到钱给我们。”
王远心里像是倒了油盆烧起来一样,拳头攒的紧紧的,脸一下就黑了,“乱说!他是村长!”
那小媳妇儿还吊起来了,“村长怎么啦?村长还不是我们选他才能当上的?还不是拿钱贿选才当上的?要不是我们家里头那个只会打渔,有了钱谁不能买个村长?”
“就是就是,林家的打工赚了钱回来,还不是给他弟弟在村委会捐了个登记员?现在变成吃皇粮的就吊起来了,呸!”
女人捂着嘴巴笑起来,“阿远,我瞧你也是呆瓜,做守塔人多累?村长看着你长大,你要跟他说做个登记员,也比你现在拿的钱多。”
王远蹭的一下站起来就手就给那小媳妇一个巴掌。
“啪”的好大一声响声。
那小媳妇当场就哭起来了,“要死啦!王远打人啦!要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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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王远也愣了。
那小媳妇儿在他旁边哭得要死要活,惊动了村民。她夫家人横眉怒目地质问,“你干什么打人?”
王远躲过砸来的拳头,指着那小媳妇儿冷冷地说,“她侮辱先人。”
“我没有!”女人仗着有夫家人在反咬一口,“你们问问阿珍,我刚才有没有说混话?你打人还污蔑!”
“就是,我们说什么了?三妹说村长棺椁好,是内陆定的,羡慕羡慕嘛,王远!你打女的还有脸说话啦!”
王远嘴巴快不过这俩媳妇,脸一沉,作势又要扇巴掌。
“放手!”李永斌拨开人群提声制止,“王远你干什么?这是丧礼!还有没有点规矩,放手!”
王远怒气冲冲瞪着女人。
那媳妇一撑腰,趾高气昂啐了一声,“呸,娘们儿养的扫兴货。”
王远目眦尽裂,挥开拳头,疯吼了一声。那媳妇儿吓得退了两步,“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啊,别以为怕了你!”
王远的眼神像是只伤心愤懑的野兽,戾气十足。
李永斌上来劝和,“好了好了,老人家还看着呢,又打又闹的像什么话?过来上柱香吧,和老人家道个别,最后一面啦,总要和和气气见完吧?”
遗像上的老人默默看着他,王远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重重磕了三下头,毕恭毕敬把香插上去了。清姨把他扶起来安慰了两句,他垂着颗毛茸茸的脑袋很委屈。
光头的和尚念了经做法事。这在岛上叫开门礼,要在头七的日子做,按老一辈的话说头七开冥府大门送往者上路,由法师做法开门,门开得好了,接下来的路也走得顺。门开得不好,剩下个幽魂怨鬼的流落人间就和轮回转世没缘了。
这是王远从小在父母那里听到的一些话,他心里还是相信的。小时候他在一位老人的葬礼上看过,大和尚夹着两道点火的符文往头顶一扬,一道在空中即刻被焚成灰烬,一道缓缓飘下,丝毫不损,然后小和尚就会把剩下的那张符文封黄贴在棺椁和骨盒上。但那是最后一次,后来就再没见到过了,现在也不搞那套虚幻的东西,农村里要学习现代化科学知识,摒弃封建迷信思想,找个和尚念念经超个度,开门礼随之简化。
丧礼结束了。抬棺椁的男人把棺椁抬到祠堂后的火化室火化。清姨眼见棺椁被推进熔炉,终于涕泪俱下,忠哥在旁边扶着,撇开脸没忍心看。乌压压的人伸长着脖子都盯着那熔炉,赤红的火舌在血盆大口里跳跃,将棺椁一口吞了,那么厚的木材板儿没一会儿就烧成了灰。
王远站在熔炉边上,滚烫的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