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魇重楼第二十一章
那晚,慕雪臣宿在了顾景言隔壁的厢房。
顾景言在自己房间内看书看到了半夜,方听小厮来回报说,送给隔壁公子的晚膳全然没有动,就那样放在门口,问顾景言要怎么办。
顾景言让小厮退下,自己到了隔壁门前。
小厮以为慕雪臣是贵客,又喜静,所以并不敢进他的门。此刻慕雪臣厢房房门虚掩着,里面却是漆黑一片,也不知他睡了没有。顾景言轻轻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他觉得慕雪臣再如何心烦,也不能不用晚饭。
他进门后,只嗅到房间内都是淡淡冷香,缠绕在鼻翼两旁。房间内慕雪臣的呼吸声极其清浅,那样和静安详。
顾景言走到卧房深处,发现慕雪臣已经在软榻上睡得香熟。顾景言走到桌旁点亮了烛灯,烛光微亮,照在慕雪臣脸上。慕雪臣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醒,顾景言走到床边坐下来,静静端详着他。
他一直知道慕雪臣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只是那番容色总被他的冰冷掩盖。不了解慕雪臣的人,只会觉得他孤傲,多疑,不近人情,可实则,那却是个很容易受伤的人。
此刻,慕雪臣侧躺在床上。顾景言低着头看他,还能看到他耳后血色的肌肤上有一道微红的伤痕,似乎才愈合了不久,落在雪肤上,是那样鲜艳的红。如同心头上的一抹浓血,雪地上的一瓣落梅。
看得人,心里发痒。
顾景言静静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俯下身子,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后舔了舔他冰凉的耳垂。做完这些,他像个刚做错事的孩子般连忙躲开来,几分心虚,几分惊慌。
或许是因为感觉到微痒,慕雪臣轻轻嘤咛了一声,悠悠转醒。他迷离着双眸看了顾景言一眼,恍惚间喃喃道:“顾......顾景言?你在这做什么?”
“没什么。”顾景言淡淡一笑道。“我来瞧瞧你。”
第二日的筵席,是宴请武林中年轻侠士,而且仅仅是餐宴,并无初日的成婚典礼,慕雪臣在自己房间内酣睡着,也就没有出席。
婚礼大典上,颜梦凡坐在顾景言身侧的主母之位上,却是神情疲惫,容色苍凉。如今他们应是一对新婚的璧人,可二人之间却好似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整场筵席,顾景言没有和颜梦凡说过一句话。颜梦凡只垂着头静静在一旁坐着,宛若一只木偶。
筵席就这样草草散了,筵席结束后,顾景言约见了几位出身名门如今名誉江湖的年轻少侠到花厅议会,议会原因,是因为近来的中原武林并不太平。
花厅之中,顾景言坐在正座之上,手中捧着一杯清茶,淡淡道:“如今,天蛊教之事,我已知晓,今日邀几位前来,也是为了商讨对策,毕竟,在如今江湖之中,我们都是晚辈,若要齐心协力,还是要先商议出个对策才好。”
人群中有人说道:“顾盟主这话说得,如今顾盟主是武林盟主,领秀英雄,乃人之楷模,有什么需要我们这些小辈做的,尽管吩咐就是。”
顾景言淡淡一笑,道:“大约半年之前,当时天蛊教主唐青瓷莫名身死,身首异处。当时天蛊教群龙无首,各路英雄都以为那邪门魔教不消时日便会自生自灭,便未派人前去围剿。谁知天蛊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时至今日,天蛊教竟然拥护一位叫做冷奴的苗疆女子成了新教主。听闻那冷奴毒术狠辣,又心狠手毒,接了当时天蛊教那个烂摊子,竟治理的有声有色。如今的天蛊教,比起当年唐青瓷统领的,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人群中又有人道:“说到底,那天蛊教也不过是个邪魔妖教罢了,即便是换了位教主,又能有多大起色。”
却有人反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顾盟主既然同我们商议此事,自有他的理由。那邪魔妖教或许武功平平,但工于心计Yin险狡诈,如今我们在明敌方在暗,万事还是应该小心嘛。”
顾景言轻一点头,啜饮着杯中清茶,道:“当初唐青瓷统领天蛊教时,天蛊教还算是安分。但自从教主更为了那名为冷奴的苗疆女子,天蛊教便大有与正道抗争,毒霸中原之志。江南四大名家前些时日都险些命丧在冷奴手中,所幸得到理云门药庐长老相救,才从那致命蛊毒中侥幸捡回一命。”
“那冷奴,竟这般厉害?”
“我从未听说过那女子,这么说来,她本该是个无名小卒,为何忽然间就接了那教主之位?”
顾景言微垂着眸,道:“对于那冷奴,我也不甚了解,却是听说,那女子之所以屡次得手,是因为联合了正道名门中那些败类之徒,里应外合,让名门正派祸起萧墙,徒增损失。”
“那败类究竟是何人,教主心中可知晓呢?”
“具体是何人,我倒不知。”顾景言道。“不过,狐狸尾巴终究是藏不住的,总会有他们现形败露的那日。”
语罢,顾景言心中苦涩,却倒不是因为如今这令人烦闷之事。
而是他想起,半年之前,就是他自己,为了得慕雪臣原谅,亲手杀了唐青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