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歉意啊,人家说不定也忘了你叫什么了?」
芒果哥摆摆头,笑着说:「我看他当时就根本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吧。也没存在什么忘记不忘记的。」
正如花伯伯所说,芒果那时都是一早来画室打扫整理,又待到了放课后才回来执拾,鲜少在课间出现,自然就很少与这位叫阿雪的学长碰面。芒果倒是佩服他,阿雪因各种原因而遭到排挤。但阿雪与芒果不同,他的成绩依旧很优良,艺术特长也相当醒目。众望所归他当时能考取全市第一的高中——只是考试前夕,他的母亲坠楼过世,他退了学,一个人不知去了何方。
「他当然知道你。」花伯伯说,「你没来的时候,他都知晓,还问我你状况如何。」
芒果哥顿觉受宠若惊:「他怎么知道?」
花伯伯说:「他说是东西摆放得不一样……呵呵,真是玄乎。」
圣诞将房子放租后倒没有找新屋住,而是睡在画室,睡到了芒果哥当时常用来休息的小阁楼。其他人又怎么想到,那宝马香槟、大红西装的圣诞哥会住进老城区小画室的阁楼里呢?——严山松也是想不到的。
这天晚上恰好有雨。
严山松也正好开车经过那小洋房楼下。看着这满天飞雨,他的心也悠扬起来。下雨天容易使人情怀如诗,也就是会使人变笨。严山松甚至想,当一次蠢材亦无不可,曾经为了打CASE,他更傻的事情都做过啦!丢丢小石子算什么呢?
如此想着,严山松借着几分下雨给他的勇气,往窗户上砸了一颗石子,然后换来一位陌生主妇的历时30分钟怒骂。
郊区的雨下得更下不客气,丰茂的树冠在狂风中犹如草裙逆倒一样狂摆,带出沙沙沙、哗啦啦的声响,至于雨点敲窗,又是别的清澈嗓音了。白雪默默听着雨,打开了尘封的纸皮箱,里面都是些残残旧旧的学生习作,入不得眼。不是看了这些,白雪几乎忘了自己是会画画的。
雨还是暴躁地下着,不断地敲击着白雪的房舍。咚——咚——咚……这清脆得有些尖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为继着,将白雪从沉思中扯了出来。他抬起头,循着这不寻常的声响走至窗边,却见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奋力地丢在小石头,却因为风雨太大,他每丢四五次才能有一颗碰得着窗户。
白雪一时愣住了。
某个半夜,还是小朋友的芒果在地上摔了一跤,同样是小朋友的安胜雪经过便来扶他。怎知因天色昏暗,小芒果一抬头看到他那张脸——半边脸似被火烧过一样布着疤痕,月下状似恶鬼罗刹,竟吓得尖叫一声,一把将安胜雪推开。安胜雪屁囘股着地,自然疼痛难忍,但憋着气不说话——反正被欺负惯了的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推打了。冷哼一声后,安胜雪站起走了。芒果认得了他是同校学生,自然十分愧疚,忙快步追上去,怎知又一个不慎摔倒在石仔路上。安胜雪听到身后的咚的一声,好奇地转过头,就见到芒果摔了个四仰八叉,手掌还被石头割破了。安胜雪到底不忍,又来扶他。怎知此时芒果却十分激动地尖叫:「你不要靠近我!脏!会得病!」
芒果总有几个梦魇……
「那个人啊,有艾滋的!」
「怎么可能?」
「真的,他爸妈都有艾滋,他怎么可能没有?」
……
所有同学都厌恶他……或者说,是恐惧他吧?把他当成一个会行走的病原体。然而,在小时候,他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他也是这么想的:我爸妈都有艾滋,我怎么可能没有?
但是,当然安胜雪诚然是误会了。
安胜雪年幼的脸上不禁露出愤恨的表情,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被骂是□仔,身上有花柳什么的了,只是被比他还小的细路骂,实在下不了这口气。然而,他却不知道,芒果指的是自己。芒果小时候在班上割破手指,身边的孩子都会退开,犹如怕见牛鬼蛇神一样,又说他会把艾滋惹给别人。老师也不愿替他包扎。到了年纪稍长些,芒果才走出了这个障碍。
芒果哥自认愧对他,但根本不好意思主动找安胜雪。但自此,他却默默留意同校的安胜雪的一举一动。他便知道安胜雪有着怎样的家庭,他却十分敬慕安胜雪,即使自幼饱受欺侮,仍我行我素,稚气未脱的脸上已有几分刀枪不入的态度——芒果自认做不到。芒果无法不在意他人,也无法走出身世的魔障。
当日芒果哥在松先生办公室看到那个箱子,未封严的缝隙中透出一些曼妙的色彩来。这般调色,让芒果哥鬼使神差地走近,又自把自为地将箱子拆了。只见里头全是蒙尘的学生习作。
芒果哥一时竟怔住了。他又忆起当时在家中,看到白雪用头发掩盖的疤痕——「天,他是安胜雪!」芒果哥的心犹如被惊雷击中。安胜雪,因为身世不堪,长相狰狞,性格孤僻,而一直备受歧视——印象中的安胜雪就是这么一个人,时隔多年,叫芒果哥如何将那温文尔雅、英俊潇洒的绅士形象与那孤僻小孩的身影重叠起来呢?
大概白雪年岁渐长后,娘胎里带出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