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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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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少女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在冬季的薄灰色的天空下,仿佛电线杆上站着的一只小雀儿。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绿化丛,要往他这里来。

    按傅云洲的计划,辛桐驱车驶离医院,依照导航在马路边的一个位置停车。她下车,四处张望一圈,没发现傅云洲的人影。

    他定神看了看辛桐,忽然张开双臂搂住她,孩子气地把她的头摁在肩膀,脖子蹭蹭她柔软的发。“好了好了,别怕,我找到你了。”

    独独两件事自始至终没有说谎。

    “怎么开到对面去了?”他说。

    “早知道就不救你了,刚出医院就这么多话。”他笑着补充一句。“小姑娘,你现在欠我个人情。”

    “我要回去帮你盯人。”季文然道。

    辛桐拿着手机,低头跨过绿化带和栏杆,想尽快跑到他身边,“谁欠你人情了,顶多把我们之前的账一笔勾销。”语态娇俏。

    辛桐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

    上苍眷顾,让她出现在医院,假如他们一直不出门,事情会难办许多。

    小时候读哪吒闹海,只觉得哪吒傻。

    话音随着一声拔尖的刹车声,她宛如被孩子鼓足气吹散的蒲公英,缓缓的,随着尘埃散落,猩红色的血大雨般飞溅进他的世界。

    耳边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傅总,因为这件事,你暂时成为了我心目中最帅的男人。”

    她说完,一阵低沉的笑意传来,挠的耳朵痒痒的。

    天色阴沉,将要落雨。

    接起一听,是傅云洲的声音。

    “我怕你身上装了定位器。”傅云洲耐心解释。“而且还要顾虑他会不会激情杀人。”

    这时装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另一件是他不会害她。

    有一滴雨落在他的睫毛,令傅云洲缓缓眨了下眼。

    “我怎么抱你,你还哭”季文然松开辛桐,勉为其难地侧头,在她的面颊落上一吻。“快跑吧,别被捉住了。”

    成,皆大欢喜。不成,关她两天。再不成,就把她放了,自己割腕……你看,他连安眠药都准备好了。

    他偷偷拆下她被拧断的脖颈上的浸透血迹的项圈,将定位器摘除,扔进抽水马桶冲走。

    江鹤轩放满一池的温水——家里装浴缸也是因为她喜欢——忽然想起以前她趴在浴缸,玩笑似的叫他“江老师”,仿佛哈气可化的雪。

    简而言之,可爱的不明显。

    好好的,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地说……找到我了。

  

    他只是眨了一下眼。

    他说完,将她推进车内。

    刀锋纵向陷入皮肉,割破静脉,血液渗出。动脉藏得还要深,需要他一点点切开肌肉,把自己的手臂彻底剖开,才能触及。

    一件事是他爱她。

    他这一辈子说了无数谎。

    他可以选别的死亡方式,跳楼、二氧化碳中毒····割腕只是为让自虐似的疼痛稍稍冲散愧疚。

    “那你呢?”辛桐扯下被他蒙住嘴的围巾,抬着下巴问。

    电视画面还停在昨晚的纪录片,那只水母孤单地在深海浮浮沉沉。手机的音乐播放器止步于那首他和辛桐一人一个耳机听得歌,歌词说,名叫爱的东西,是的,人人都想从某个同样孤单的灵魂里找到爱。

    江鹤轩打车回家。

    做完笔录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也难怪那么多人都说季老不好相处,他还真是又可爱又招人烦。

    初步裁定是一场交通意外——公路跨越绿化带,被超速车辆撞倒,车前的标牌卷住头发,脖颈被带入轮下压断,当场死亡。

    辛桐最后的感知是,听见自己被卷入轮胎下,颈椎骨被碾碎的声响。

    只要失去约一升的血,他就会死,两瓶矿泉水的量。

    “导航,你懂的。”辛桐无奈地耸肩。“话说您这兜兜绕绕的,演谍战片啊。”大难不死,令说话都放肆不少。

    但江鹤轩知道,傅云洲绝不会让此事成为一场轻描淡写的意外。

    辛桐朝街对面一看,才发现他在那头,她在这头,仿佛隔着一条宽阔的河流。

    ……

    他本是要在今晚向她求婚。

利地下到停车场,季文然啰啰嗦嗦地嘱咐她:“这个手机给你,上车之后跟导航走,到地点了换老傅的车,他怕这辆车会被人跟。”

    他已经等不及让他们来认领自己尸体了。

    现在才知道,削骨还父,割肉还母……英勇无比。

    他摘下围巾把辛桐裹得严实,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嘴上却在哪儿自顾自地胡说:“辛桐,你是欠人高利贷了吗?还被人囚禁。要是很缺钱可以和我说啊,我能提前透支工钱,但这次旷工要罚钱的,最多是先扣完工资再涨。还有,以后不要生病了,生病很难受。”

    咯吱——

    “好,那一笔勾销,”傅云洲软下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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