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墨坐在他床边,一语不发,似一尊沉默的雕像。
叶弈棋呼了口气,目光凌厉地看向闻季远:“怎么回事?”
闻季远眼圈儿发红,摇了摇头。
他三哥说,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只要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地生活就可以了,其他的事儿我承着。
可一个人再强大,又能独自承担多少重任?
闻三曾对叶云墨说,能活着,总得付出点儿代价——腿残是假,这话却不假。
协助“大佛”斗垮陈书记,自然要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他是闻三的明棋,闻三是他的暗招。
暗招好用,却更危险。陈书记是倒了,闻三却迎来其残存党羽垂死挣扎的一柄长刀。
这一刀深,狠,剜肠刮肚,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从急救室出来,他对闻季远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下可还他了。“闻季远明白,他指的是叶云墨脸上那道伤。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这些年里,他三哥一点一滴地算计着每一寸的亏欠。
那天接到他电话,赶回大殿,看见轮椅上的人,捂着腹部的伤口,沉默而略带沮丧。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他总是志得意满运筹在握的三哥,第一次露出挫败低落的神色。
他说,季远,小墨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是不是我做什么,都已于事无补?
闻季远要送他去医院,他不肯。他说,我要等小墨。若他真的希望我死,那我这条命就还给他。
世事无常。终于轮到他破釜沉舟,拿命押上这第三局。
闻季远不知从何开解。他们三人的恩怨纠葛太复杂,本就不是他一个局外人能参透的。
从他的角度,自然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叶云墨真的对他三哥有情吗?或许有吧,可这份感情能越过叶弈棋的感受吗?能达到原谅他曾经加诸的伤害的程度吗?
他曾说,希望三哥不要为他的选择后悔。正因为不后悔,现在的求而不得,才更痛苦。
叶云墨和叶弈棋听着闻季远将这些年发生在暗处的,他们一无所知的故事娓娓道来,都许久没有说话。
叶弈棋深吸了口气:“所以说,我们去B市时遇见的那个陈书记,就是协助姚叔击溃闻家的后台,也是当初闻三要把我们转送的那位权贵?”
闻叔远点点头:“当年云墨放了三哥,三哥中途换车才诈死逃脱。这两年在国外,利用之前秘密转移到国外的产业和这些年结下的人脉,韬光养晦暗中布局,就是为了斗倒陈书记。你们也知道,朝堂上的争斗风起云涌危机四伏,他怕会牵连到你们,所以才一直都没和你们联系过。”
“本来还没到最好的时机,可计划没有变化快,你们意外被姓陈的看到了。三哥这才提前动了手。他截下了陈书记派去跟踪你们的人,给他带去一段他不法交易的录像威胁,才把自己暴露了……对不起,我知道你们毫不知情,这根本不是你们的错。我只是太着急,想让云墨下山才那么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三哥等死,希望你们能理解。”
他长长抒了口气,看着叶云墨:“反正都结束了。三哥是放弃了一切才来找你的——目的达成后,他说,权势金钱都是累赘。拥有这些,他和你就永远不可能重新开始。”
叶弈棋没说话,默默转过头。叶云墨神色宁静,目光笼罩着病床上的男人,仿佛同他一起进入了另外的世界。
他在想什么,谁都不忍猜测。
他们在医院守了一晚。叶弈棋买了食物和水,叶云墨倒没有抗拒,乖乖吃了,然后继续静静坐在那儿。
他不知道叶弈棋和闻季远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朦胧间,熹微的晨光打在他脸上,似乎有人在轻柔抚弄着他的头发。
他眨了几下眼睛,微微动了动身子。头发上的手立刻拿开了。
他直起身,看着半靠着坐在床头的男人。一夜过去,药效起了作用,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正面带微笑看着他。
叶云墨站起来走到窗边儿,拉开帘子推开窗。柔和的春风随暖阳倾泻而至,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儿。
“你怎么来了?”闻三看着他:“是季远那个臭小子去找你的吧?“他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多管闲事。”
“他说你是为我受伤,还说你不肯去医院。”叶云墨转身,靠着窗台看他:“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想活了?那你就不该回来,让我以为你已经死在那天……“干脆死在那天,让那点微弱的火苗在漫长的时光中彻底熄灭。而不是两年多后,再来添上一把柴,让死灰复燃,烧得他进退两难。
“别听他胡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闻三气息虚弱,声音低哑:“我也没想怎样,就是想再看看你。”
“我要是永远不来呢?你就一直这么自怨自艾的等死?”叶云墨说:“你不是想骗取我的同情原谅吗,为什么要装残呢?把伤口一亮,跟我说,看啊,我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