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苏杭抄着口袋下车,方梓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说不上来的别扭滋味,于是拉开车门喊道:“苏杭,今天的事别担心,回去以后好好休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事有我、有公关公司,再不济还有老板呢!”
苏杭回过头来,轻轻偏头,悠悠然笑了下:“我不担心。”
乘电梯上了楼,苏杭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试图听出里面一些动静来,只可惜……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五指展开,手心里赫然躺着一把铜黄色的钥匙,此时已经被他手心冒出来的汗浸得发亮。
俞叶舟早上跟他说好了的,要在家里等他,然而并没有。
房间里静悄悄的,拖鞋被人横七竖八地扔在门口,卧房床铺被躺出一个凌乱的凹陷,床头还摆着半杯水。餐桌上立着一支昂贵的红酒,苏杭拿起来看了看,崭新的一瓶,还没来得及低温保存就被撂在了这里,此时酒温已经散尽了。他放下红酒,又看到厨房水池里躺着几颗水灵灵的小油菜,挂着泥和土,新鲜无比。
电视开着,但却是静音,此时傍晚的重播频道正在播送的杀青记者会,当有媒体拿出那张他和俞叶舟的合影时,苏杭看到了屏幕里的自己露出了些微的窘迫。
一切看上去,都像是有人匆慌之间逃离了这里。
苏杭掏出手机来给俞叶舟打电话,连续几个,刚开始还是忙音,后来干脆不在服务区了。他楞了会,从冰箱取了一罐啤酒,坐在餐桌旁咕咚咚地喝完了,抹抹嘴,低头盯着通话记录界面开始发呆。
他自以为和俞叶舟打得火热,已经毫无隔阂,抱在一起的时候情话一句接一句,亲密得好像融为一体。可其实,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以俞叶舟目前的身份地位,这位一举一行牵扯着股价波动的俞总裁,到底能不能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俞叶舟又到底能不能……承认他的存在?
俞叶舟有威严、有权势,在剧组里如何招摇过市都不会也不敢有人往外传,但细细想来,俞叶舟好像一直以来,确实竭力避免着和他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就连早上分别的时候,俞叶舟还说,“一起出门不好”。
是对苏杭不好,还是对俞叶舟自己不好?
苏杭越想越是浑身发冷,他站起身,桌椅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直直地擦过紧涩颤栗的心尖,他用力甩了甩头,决定先洗手做饭。
他先把红酒暂时冰镇起来,之后便卷起袖子,挑选了晚上要用的菜,一颗一颗仔细地洗干净,然后发现冰箱里还有海米和海鱼,也都拿出来解冻处理了,准备一道做汤、一道红烧。
“滋滋——”热油翻滚起来,澄黄的鸡蛋落下去,很快结成一张圆圆的蛋饼。
油烟机嗡嗡地叫唤着,苏杭利索地做出了六道菜,有荤有素,更有某人最爱吃的鱼段,合着一盅冬瓜海米汤,一齐上了桌。
小公寓本就不大,此时更是被温暖菜香包围,苏杭洗干净手上的油沫,取出冰镇好的红酒来,乖乖坐在餐桌前等人。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天都黑尽了,桌上的菜凉了热、热了凉,最后都被弄得颜色深沉软趴趴的,没有了刚出锅时的亮丽色彩。
苏杭托着腮,望着这满盘一筷未动的菜,又给自己斟了一满杯红酒,几千块大洋的红酒被他当水一样下了肚,喝了两口抬头一看,已经是夜里一点钟了,房间里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混蛋……”苏杭抽了下鼻子,“混蛋!”
“咔哒——”
门栓发出轻轻的一声扭动。
苏杭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睁大眼睛盯着门口,只见那门缝被人一点点地扯大,一角熟悉的藏蓝色西装衣摆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紧接着门被彻底打开,露出一张略显疲惫但仍面含微笑的脸。事后,苏杭回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第一次跳伞时,后背伞带被“啪”的一声打开——他自由落体随时会摔得粉身碎骨的心脏,也随着那一声,被稳稳地曳住了。
俞叶舟推门进来,先是惊讶了一瞬,便赶忙换了拖鞋走进去:“怎么还没睡?”他低头看到了满桌的美味菜肴,虽然已经被反复加热,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色味,但他认得清这些全部都是自己最爱吃的,俞叶舟嘴角勾了勾:“这么晚了还在等我?”
“你……”苏杭看到他的西装不那么平整,充斥着细小的褶皱,“我以为你——”
“嗯?”俞叶舟匆匆洗了手,便坐在餐桌旁夹菜,感叹道,“这么丰盛。”可又一看苏杭的碗里洁白如新,连粒米存在的印迹都没有,又皱起眉头来:“你没吃?快坐下来一起吃吧,这么久一定饿坏了。”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好像俞叶舟只是加了个班而已。
苏杭讷讷地坐在他对面,看他往嘴里塞了一口凉米饭,像是真的饿狠了。
“你去哪里了,我给你打过电话。”苏杭的手指攥着桌布边缘,低声说,“我以为你……走了。”他顿了顿,把心里冒出来的那句“以为你不要我了”给吞了回去,他怕这句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