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胡闹。”
“我便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与资善堂最得先生喜爱的宋小公子一齐胡闹。”叶绍卿抬手想往宋景仪肩上拍拍。
宋景仪微微移步,却是躲开了。
黑暗中两人这一迎一避,虽不明显,但彼此心知肚明。
叶绍卿在袖中握了握拳,压下心头失意。
宋景仪面色如常,望向前头高墙,“到了。”
尚书府红绸朱灯,夜深不熄。
三日后有凤来栖,整个沈府每日都忙着妆点备办,而未来的驸马爷还得被教导皇家礼仪,连院门都跨不出去。
宋景仪走近,抬手贴到叶绍卿背上,“抓稳。”
叶绍卿于是也将手按上他后背,想了想,往下滑了滑,落在他腰际。
宋景仪转头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叶绍卿便张开手,一把揽住,让两人贴紧。
宋景仪低眸无甚反应,似乎在着意听院内声响,他放在叶绍卿背上的手轻敲示意,然后脚下轻踏,飞身入院。
那是叶铭修很擅长的身法,叶绍卿上一次喝酒时被宋景仪提过一回,并未注意,此时细细看了,颇觉赞叹。叶铭修曾斥过叶绍卿,轻功起脚那一踏是“地动山摇”的莽撞,叶绍卿并不在意,能飞就行,吹毛求疵作甚。宋景仪习武得如此晚,还能将这些细节之处做得很是漂亮,足见此人下得功夫极深。
当初对他这满肚酸腐墨水还颇有不屑,此时见宋景仪轻点假山廊栏,行云流水,Jing准地避过过那一队队巡逻的人手,叶绍卿不得不在心中数次叹服。再转头看宋景仪,他眼里专注,却无过多紧张谨慎,颇有些闲庭信步的从容。
叶绍卿盯着那排浓密羽睫,忽地心头激荡,竟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宋景仪低头看了一眼叶绍卿还抓在自己腰际的手。
叶绍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地了,轻咳一声,松开手去推门。
“你们聊,我看门。”宋景仪并不与他一同往里屋去,关上门,立在一旁。
“绍卿哥?”
沈寄望显然是竖起耳朵等了许久,叶绍卿才踏进房门,他就从床上弹了起来。那原本放在枕边的什么器皿被带得滚落下去,沈寄望慌忙俯下身去捞住,抱紧在胸前,惊魂未定地吁了口气。
叶绍卿走近,才看清方才差点摔出声响的东西,是一只木漆嵌银瓷盏,里头还有零碎几块糕点残骸。
“你这孩子,上辈子是饿死的不成?”
“我等得心焦啊,心焦久了就饿啊。”
沈寄望将吃食小心地放回床上,自己爬下来,在叶绍卿跟前站定。
他穿的是叶绍卿的衣服。那是叶绍卿寻常的打扮,金冠青袍,玉带携扇。沈寄望眉宇间的娇憨被压下些许,平添三分风流,更彰七分清贵。
叶绍卿忽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感慨。
“接下来的行程可记住了?”叶绍卿为他正了正冠。
“张赞上回跟我说清了,待我们出了城门,就往……哎!”
叶绍卿登时就往他脑后拍了一记,“傻不傻,你俩的行程你俩知道就好,对我也莫讲。”
沈尚书禁了沈寄望的足,还不许他那些“狐朋狗友”来探望,恐他生了贪玩的心思,好在叶绍卿面子大,便带张卓然进府与沈寄望见了一回面。
两人窃窃私语时,叶绍卿便觉得这可真是一出实打实,自己这“红娘”,引了个真“张生”,只不过这“莺莺”姓沈罢了。
沈寄望揉揉脑袋,唯唯应了。
叶绍卿见他这样子,心中暗叹,正色道,“慧三儿,你可想清楚了?这一走,世上再无沈慧,而你,再无兄无父,也无你少卿哥,身边唯张赞一人。”
沈寄望愣了愣,低头羞涩笑道,“少卿哥,这种事,哪里能想得清楚。”
“小弟资质愚钝,无经国济世之才;目光短浅,亦无鸿鹄九天之志。所幸生在富贵之家,衣食无忧。若是娶了公主,不过是富上加富,贵上添贵罢了。”
“我本不是贪心之人,没遇上张赞,怕是就懵懂过了这辈子。只是如今,我只知,我是不甘心的。”
叶绍卿不禁挑起眉毛,几分意外地看他。
他们几人中,唯有沈寄望喜欢直呼张赞其名,丝毫不忌讳长幼,现在想来,怕是两人早已早暗生情愫,一个存心偏爱,一个恃宠而骄。
“张赞这人哪都不好,又冷又凶,我从前老想不通为何我……”沈寄望面上一红,改口道,“若不是皇上赐婚,我怕还开不了窍。”
叶绍卿噗嗤一笑,正想调侃,却见沈寄望忽然抱手俯身,恭谨行礼。
“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千万经典,孝义为先。慧离家出走,是为不孝;悔婚欺君,是为不义。不孝不义,只能行这一礼,留书一封,盼双亲莫太过伤心,也求绍卿哥能保我沈府平安。”
叶绍卿没料到沈寄望会有如此一出,呆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