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地走了。
余橙连个“唉”字都说不出来,但也不想直视季红的脸。
过去余橙对这个脸有恨,自己沉船出了事,她也从来没过问过,他当然有理由恨。可是昨天听完她的故事,从她的角度,好像没有理由爱自己。现在她对于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连熟悉都谈不上。你怎么能恨陌生人呢。
季红想跟他握个手,余橙顺势就把手揣到了兜里,目光漂移就当没看见。
“进去,进去坐吧。”季红只好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语气很拘谨,好像余橙是一个令她不得不严阵以待的贵宾。
偌大的别墅里,落针可闻。她在前面领着他走,一路到了后面的中式庭院里。庭院有玻璃穹顶,暖和的很。流水潺潺,白墙灰瓦,京城一派江南样。余橙自己点评不出什么,最多一句“卧槽,土豪”。薄洺肯定能说出一番见解。
院子里的原石头桌旁放着两张藤椅,季红就邀请他在这儿坐下,说,“平时我习惯在这儿看看书,孩子多了,太吵,我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
余橙嘴微动,手还在兜里揣着,“那我就不用打扰了吧。”
季红有点着急,“不是这意思,你坐下。妈妈想好好看看你,想弥补你。”
余橙刚坐下,季红说,“我上个月做了胆囊切除术。”
余橙的表情才终于动了动,抬起眼盯了她一秒钟,又落下了。她就算得什么病,也轮不到自己照顾。一大家子都陪在她身边,也轮不到他这陌生人Cao心。
“做手术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上面的灯,把过去的种种翻来覆去的想,我最后悔的……”
“你应该后悔没有把我流掉。”
季红愣了愣,“什么?”
“你如果把我流掉,你高兴,余诚挚也没负担,我也感激你。”余橙这话是真心的,他如果不出生,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他不会有个不幸福的童年,不会自闭,不会失去,最好的朋友也不会死,自己更不会发疯。
唯一的遗憾是遇不到薄洺,想到这一点,他心里抽搐了下,好像又有点庆幸他被生下来了。
季红没说话,在包里翻找出一盒万宝路,拿出火,问余橙,“你抽吗?”
余橙说,“我一天最多只抽一次,上午抽过了。”
季红显得越发尴尬,自己点了火抽起来。有穹顶的庭院就是这点不好,烟味散不去,在周围缭绕着。
余橙知道,今天的谈话是谈不下去了,合该如此,接下来他就等着逐客令了。
但他心里一直有个疑团,既然来了,问问也无妨。
“当年我沉船之后,倒是期待了您一阵,但泰国警方只告诉我,我爸来了。我爸说你在国外忙,来不了。不过鉴于余诚挚嘴里没什么实话,我就想知道,您听说我沉船的时候,您在哪里?”
季红抽着烟的手先是一滞,眼睛蓦然瞪向余橙:“什么沉船?”
余橙看她的反应,倒真不像是假装的,突然之间一股释怀从心底的那个结上化开,原来她并不知道啊。
这是唯一一个他觉得,即便她是陌生人也不应该丝毫无所表示的情境,这是唯一一个他认为自己过去的恨站得住脚的理由。在这一刻他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不管是爱还是恨,任何感情在此刻都可以消解了。
季红却完全是不同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沉船,怎么余诚挚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余橙懒得说太多,只能随便讲两句应付一下,类似于“我在水里漂了两天,我朋友死了。”
这两句话就把季红刺激地站了起来,眼泪簌簌地往下流,然后她大概怕自己哭得狼狈丢面子,一个劲地憋着不出声往肚子里咽,最后发现还是抽烟好,抽烟一下子就不哭了。
余橙其实可以猜到余诚挚为什么没告诉她自己沉船的事。一者季红说他家暴,拿出了当时她逼他打出了那巴掌并且说脏话的视频,法院直接判了他败诉,所以余诚挚肯定想报复报复她。二者来到泰国发现自己没事,除了水肿也没皮外伤,余诚挚也没太当回事,他自己已经焦头烂额了。一开始还好生照顾了一阵,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余橙没忍住又问了第二个话题:“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季红手颤抖着,颤了半天吐口气,“从把你送回去之后。”
这时房子里有几声孩子的喧哗,随后一对四岁的双胞胎嬉笑打闹着跑了出来,到了季红这儿叫了声“妈妈”,然后就连声咳嗽。
后面追过来一个阿姨,季红驱赶他们,“快跟阿姨回去。”
阿姨把他们领走后,余橙又没忍住,问了第三个问题,“你四十多生的他们,高龄产妇,不怕死啊?”
季红哽咽地忍了一会儿,“因为我丢失了一个孩子,这种痛苦折磨了我太多年,我想减轻这种痛苦。当然,我的痛苦对你来说太矫情了,但是我在产床上大出血的时候的确想过死,如果死了,那么就是老天惩罚我,因为我对不起我第一个孩子。如果我生了,我一定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