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队游过西街,观灯的人群被禁军拦在路边。人群中李束背着手,冷淡的掀起眼皮看了眼马背上华服桂冠的小太子,拉了拉邵玉年的衣袖:“走吧,听说今儿先生在书院里办灯谜大会,我们去瞧瞧热闹。”
邵玉年提溜着一只莲花提灯,老成的摇头:“佳节难得,我看你还是不要去气先生了。我们去把这个花灯放了,夜里回去我娘要问的。”
另一边,花眠紧紧抓着花木的手,艰难的在人群中行进着。西街那家城里最好吃的糖糕铺就在眼前了,忽闻一阵喧天的鼓锣声,步伐一致的禁军如一支利箭插入人群,将人潮一分为二赶向两旁,飞快的清空了街道。
花眠与花木也被挤散了,眼见着二人如同被追天兵杀的牛郎织女,就要被天河隔开,花木在人群中扑棱着吼出一句:“后面巷口!”
接着仪仗队的车马便走过来了。吹吹打打,甚是喜庆。
且长长的队伍望不见尽头。
花眠在人群中奋力踮着脚尖等了一会,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挤出了看热闹的人潮,乖乖的坐在路边巷口的石阶上。
与此同时,萧煌趁乱甩开了冬雪和春雨,贴在路边瞧着人潮中呼喊着他的二人,觉得此刻真是天高任鸟飞。
先去哪里呢?皇城外当摆了戏台,最为热闹,不过没什么可看的;灯市里舞女倒是好看,可是这会怕是被仪仗队冲散了,一时半会儿还搭不起台子;一个人去放花灯又提不起兴致。
萧煌又觉得此时是龙游浅滩凤凰落坡了。
罢了,先去买碟杏仁膏打打牙祭罢。
萧煌走过空荡荡的巷口,余光瞥见一个灰蒙蒙的东西。他后退几步,望过去,巷口坐了一个孩子。
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那小孩一下子抬起头,露出一个高高兴兴的笑脸来。看清了他的样子神情一下子有些怯怯的,又低了头去。
啧,好俊的小姑娘。
萧煌杏仁膏也不买了,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她坐在那,小小一团,看着比自己要小些。身上穿的衣衫很旧,还不合身,上身明明穿着一件半臂的夹袄,袖口却一直垂到手腕。但是却戴着顶顶好看的旧白风帽,样子简单却做工很细,帽沿上缀着绒绒的灰鼠毛。从头顶上垂下两条长长的兔耳,仔细看还能看见上面密密的针脚。
萧煌伸手拽了一下一只兔耳。
花眠条件反射的抓着耳朵,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萧煌又拉了一下。
花眠盯着他,嘴角一撇。
“啊,要哭了要哭了。”萧煌想。
花眠只是捂着帽子坐的离他远了些。
萧煌浑不在意的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屁股:“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我在等花木。”
奶声奶气的,还带了点哭腔。真好玩。
“花木是谁,你爹吗?”
花眠摇了摇头,两只兔耳轻轻的跳了起来,啪嗒一下又趴了回去。
“那你爹呢?”
花眠犹豫了一下,又摇头道:“我没有爹”
话音未落又被拽住了耳朵。萧煌说:“别动。”
花眠把耳朵拉回来,站起身来:“你我我要走了。”
萧煌也跟着站起来:“你没有爹,那你娘呢?”
“我娘死了。”
萧煌盯着“她”,“她”也盯着萧煌。“她”还警惕的抓着风帽上的耳朵。等了一会,萧煌说:“那你跟同我回家罢。”
花眠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把兔耳甩的“啪嗒啪嗒”响。
“我家很大,有很多下人,很多好吃的,你来么?”
花眠又退了一步。他觉得他大概是碰到人贩子了。没想到现在人贩子行情这么紧俏,连这种好看的小公子哥都来做这拐人的勾当。
他悄悄四下逡巡了一番,企图找个能跑脱的方向。接着他就看到了花木。
“花木!”花眠甫一转身便被拽住了耳朵。
“那是谁,你的童养相公吗?”萧煌打量着远远跑来的灰头土脸的小子。
花眠急得快要哭了,他同人贩子争夺着自己的帽子,生怕他狂性大发把自己拖走。
花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冲花眠挥舞着手里的油纸包,开心道:“看!白糖糕!”
萧煌嗤之以鼻:“白糖糕有什么好吃的,你同我回家,我给你买杏仁膏。你吃过杏仁膏吗?比白糖糕甜出五串糖葫芦。”
花眠只是捂着帽子一个劲儿的摇头。说话的功夫花木已走近了,他瞅着一脸要哭的花眠,立即抢救出花眠皱巴巴的绒布耳朵,一手将萧煌推了个踉跄,顺势挤进他与萧煌中间,俯瞰萧煌道:“你为什么欺负人?”
此时的花木要比萧煌高一些。萧煌不爽的梗着脖子:“我只是邀请她去我家做客。”
“我们不去你家做客。”
“谁邀请你了。”萧煌嫌弃的皱起脸。他往花木身后道:“你真的不去我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