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身旁的时晏睡得很熟,侧身躺着,死死地圈着他的腰,脸都快埋进他肩窝里了。
自从除夕晚上,这人和自己表明心迹之后,他这几晚都辗转难眠。
明明自己才是被表白的人,而且只是回应了对方“考虑看看”,为什么每天夜不能寐的,反而是他自己?
谢晋翻了个身正对着时晏的脸,正准备闭眼睡觉,可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他正思索着这么晚是谁打来的电话,拿起手机一瞧,居然是许久未联系的柳如莹。
他轻轻挣了一下,发现根本挣不开时晏的手,只好使了劲将对方环在腰上的手移开,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到阳台上接通了电话。
“如莹,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情吗?”
“谢大哥,不好意思,”柳如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似平时那般清亮,“就是有件事……”
谢晋轻笑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犹犹豫豫的啊?”
“那个,我表哥……”柳如莹吞吞吐吐道,“他想见你……”
谢晋嘴角的笑容霎时僵了,佯装没事人的样子,问道:“苏俊晖?他有什么事情吗?”
“他前段时间身体好像一直很不好,这几天被送进市医院了,一查才发现是PCP。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
谢晋嗤笑道:“他快死了吗?”
柳如莹从未见过谢晋这样讥讽的语气,呆愣地回道:“他快不行了……”
“活该,”谢晋冷冷地应道,“如莹,等他举行葬礼的时候再喊我。”话毕,谢晋也不等柳如莹回应,失礼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闪烁了几下,又融入了这夜色之中。他有些恍惚,眼底尽是深沉的夜幕,弯月被隐藏在朦胧云雾之下,惟有月色如洒。
谢晋不知心里该作什么感受。只觉得畅快至极,但也痛心至极。就好像心里那颗掩藏极深的rou瘤被人硬生生地挖了出来,心脏被开了个口,血ye顺着刀刃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但他却感觉,仿佛重获了新生。
——那一切愉快的或不愉快的、关于苏俊晖的记忆,终于在此刻,灰飞烟灭。
可他真的解脱了吗?
“谢老师,你怎么了?”原本该在沉睡中的男人突然在谢晋背后出声唤道。
谢晋回过头,却被对方的容颜迷了眼。明净的月光将时晏俊朗的面孔洗濯得洁白无瑕,有如茫茫苍穹下的明月初升,令星河瀚宇都黯然失色。此时的他只觉得,人世间的贪嗔痴怨、爱恨情仇不过尔尔,惟有眼前这人,才是他所追随的终点。
时晏唇角勾起,把手上的外套披在谢晋肩上,再次开口道:“外面冷,赶紧进来吧。”
谢晋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衣,鼻尖下的衣领都是对方的气息,温暖又安心。他把手心覆在了男人搭在他肩上的手背上,淡淡地问道:“明天有空吗?”
对方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回道:“有空,怎么了?”
“陪我去趟医院。”
“谢老师,你怎么了?”时晏一听闻谢晋提及医院,以为对方有什么身体不适,焦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谢晋低声道,“陪我去见一个人。”
时晏低头吻他的眉,应道:“好。”
因为谢晋所在的城市,医疗水平相对比较先进,因而苏俊晖所在的医院就在本市,谢晋开车过去不到半小时就到了。他一个人踱着步伐走在前头,时晏则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距离不远也不近,看起来就像普通朋友一般。
柳如莹杏眼通红微肿,被丈夫半搂在怀里。她见谢晋到来,面色微转,轻声道:“谢大哥,你还是来了。”
谢晋看门口稀稀拉拉地站了几个人,不禁感叹苏俊晖做人之失败。人之将死之时,居然还只有他这样如此憎恨对方的人,来送他最后一程。
他开口道:“他怎么样了?”
“可能捱不过这几天了……”柳如莹神色低落地回道。毕竟苏俊晖是同她青梅竹马的表哥,结果却沦落到这样的地步,着实让她内心难安。
“如莹,我们可以进去吗?”谢晋突然拉过时晏的手,朝柳如莹问道。
“可、可以……”柳如莹愣神,又望着时晏问道,“不过他是?”
谢晋弯眼笑道:“我男朋友。”
“谢老师……”时晏神色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谢晋握着手腕拉进了病房。
苏俊晖躺在病床上,面如枯槁,骨瘦如柴。他听见似乎有人进来,浑浊的双眼睁开望向来人,即刻眼露喜色,气若游丝:“谢、谢晋……你、你终于……”
“是如莹喊我来的。”谢晋坐在一旁,双手抱胸解释道。
“没、没事……”苏俊晖盯着谢晋的脸,继续道,“你能来……就好……”
谢晋见对方这副凄惨而狼狈的模样,心里的那些回忆、那些憎恨,突然在此刻被抵消掉了。
他握着时晏的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