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帮他穿着鞋子,抬头笑了一下说:“不碍事,反正清明正日早过了,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样的。”
小菜伸出一根指头,戳戳他的嘴角说:“你来了天水,常笑得怪模怪样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将军捉了他的手,用胡子扎了扎说:“别疑神疑鬼的,快赶上包青天了。”
小菜“扑哧”一声笑了,又问他:“那我们得准备些什么?”
“出去买吧。”
谁知两人推开门一看,门口竟摆了两个竹篮子。将军打开一看,里面的纸钱、果蔬、香烛一应俱全。
“又是老余,他倒想得周到。”将军感慨了一声,就把篮子拴到马上,和小菜出门了。
由于清明已过了数日,山上冷清了不少,显得有些清幽。两人牵了马在山道上走,小菜不住地东看西看,一会摘野果子,一会折狗尾巴草。将军却面色凝重,只是勉强对他笑笑。
两人从大路走,马家的墓堆地段好,旁边有一眼泉,后头是树林子。将军把马栓在外围,牵了小菜走近。
小菜看将军双膝跪地,忙也跟着跪了下来,却不知道唤什么好。扭头看将军,见他脸上神色不定,好像感慨万千,也就没开口了。
过了许久,将军把身子靠前,伸出手来抚着墓碑,缓缓地说:“爹,孩儿不孝,现在才来看您。您不要怪孩儿。您往生极乐,从前的过往也不要纠结于心了。”
小菜心里颇感疑惑,但也不敢开口问他,只是默默在一旁陪着。将军烧了香烛纸钱。又呆了好一阵子,将军拉了小菜,说:“走吧。”
小菜走了一阵,发现不是下山的路,心下更加疑惑。两人七拐八拐过了一个乱石堆,才到一片颇为荒凉的墓堆里。将军在里头挨个地找,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娘亲的,心里一酸就滚下泪来。
小菜头一回见他落泪,吓得不知所措,扯了他的衣摆不知道说什么。
将军捏住他的手,握了两下,感觉心情平复了很多,才摆了香烛果品,跪了下来,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直跪着,良久才动了动,猛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又烧了纸钱就离开了。
“她……”走了一段,小菜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为什么葬在这?”
“小菜,这件事我原本不想再提了。父母去世后,除了下葬当日,今儿,是我第一回来拜祭他们。那天,你跟我说了羊羔跪ru、乌鸦反哺的话,我忽然觉得自己很糊涂。他们再不是,终究是生养我的父母。我活到不惑之年,却不及你想得开。”
小菜静静地听着,一手牵着马,一手放在他手心里,时不时握握他。
“我娘,是我爹杀的。”说出这几个字时,将军的心情是平静的。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这样心平气和地提起。即便是当年在酒后跟罗二说起,他也是几欲疯狂。
“杏儿也是死在我爹的刀下。”绕过一排杏树,将军在一座孤坟停了下来。
“她是谁?”小菜几乎是本能的,对这个反而很想知道个究竟。
将军同样地放了香烛,就蹲坐在一旁烧纸钱,依然平静地说:“这事说来话长。个中缘由,杏儿横死时都不知情。”
将军开始慢慢诉说,既是说给小菜听,也像是说给杏儿听。静静的杏林下交织着将军低沉的声音和小菜压制着的啜泣声。
即便是时过境迁,回想起来,当日眼见至亲之人被敬重有加的爹爹杀害的情形,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是刻骨铭心的,将军怕回天水,怕拜祭父母,也不敢来见杏儿。这种恐惧,在他看惯了生死、亲自杀了许多人后,仍然挥之不去。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醒时有一缕阳光照在身上,将军知道,那阳光,便是小菜带来的。
“别哭了,都过去了。”将军拉过他的手,反过来安慰他。
小菜就着他的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抽噎着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山林,心情都渐渐平复了下来。小菜的心事却多了一重:他喜欢过杏儿姑娘?他原先是喜欢过别人的?还是个女子?
一路到了酒馆子,坐在雅座靠窗的位子上,小菜还在想着这事。将军以为他还在想着马家不堪回首的过往,就只是时不时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
小菜接过将军递来的茶,一面喝一面把头伸到窗外看街景。市集上有几分热闹,然而路面上走的,都是男子居多。偶尔有一顶轿子抬过,或是有三两女子打了伞走过,周围男子都是目光相随,眼神里俱是兴味。小菜细看一位裹了金莲、施施然下轿进金银铺子的汉女,模样果然比男子好看许多,走起来杨柳随风,实在可以说是风情万种。小菜看了一阵子,不知怎的,就有些自惭形秽。诗经上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当真不假。
“看什么这么出神?”将军把小二端上来的花生米往小菜跟前推了推,笑着问他。
小菜回头看了他一会,犹豫地问:“那个……杏儿……她长得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有这些。。。都请……发挥想象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