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听了张宗旻许多话,萧澄去寻林静绵前怀着重重心思,但真见了面,对方脸上的淤伤还是叫他觉得该把盘算好的说辞缓一缓。
“你不能待太久。”满面凄冷地开口,“我丈夫说是今天会回来的,他看到我这样子见客人,不知又生多少事......”
萧澄只得叹口气,心中同情林静绵摊上了桓维霖这么个丈夫,撑起个世家的壳子,论起对下狠手,跟地痞流氓别无二致,这时候他意外庆幸了片刻,想着多亏冯文昭不曾对自己有什么过分的殴辱。
“别太担心了,以后还有你家里人,你的哥哥们肯定不会放任......”他小心握住林静绵僵硬的手,却不料对方凄惶地瑟缩回去。
“但当我要离婚的时候,他们......他们根本不让,说我会给家族名誉抹黑,简直都害怕家里人来看我,左不过是劝我,说桓维霖不过是脾气急躁些,还叫我别总是使性子顶撞他......”萧澄唯有听林静绵接连泣诉,以往还不曾听过这说这么多,也不曾见对方这般大的情绪波动,虽说对林静绵遭丈夫殴打一事怀抱同情,可拖得久了,萧澄难免为怨怼情绪染得心摇气沮,竟闷闷生起林静绵的气来,嫌人将苦话说得多了,害得自己原就烦躁的内里更趋低落。
再听得林静绵说丈夫如何狎ji冶游,萧澄倒是真心想劝他这都算不上什么,然而担心闹出口舌是非,他只不痛不痒安慰几句,林静绵却觉得背后似有了将助,立马将隐衷和盘托出,“我有什么好管他呢?我倒盼他在外头有许多人,理也别理我最好!我当在家里闹几次桓维霖就会受不了,最好是自己提出跟我离婚......”
“好了,好了,现在不说这个了.......”萧澄也觉得不能放任这般哭哭啼啼失掉体面,赶紧把干净手帕递上,林静绵像是总也派遣不完悲苦,双手捧着帕子,几乎在上面将脸捂得通红,还得萧澄拍他两下提醒桓维霖已经进了会客厅。
海军军官先冷眼将四下巡察一遍,而后便对萧澄挤出客套笑容,还热情地吩咐仆人赶紧将茶点奉上来,林静绵全然给吓住,半口气都不敢喘,萧澄同样躲不过陷入尴尬为难,很不是滋味地抿了几口红茶,才装着从容模样跟主家寒暄,桓维霖亦是酬应自然,这好歹让萧澄心思稳了些,他再记起张宗旻的嘱托,急快着竟将庾影青的名字问了出口。
“想必是冯文昭阁下告托您来我们这儿问的吧?他怕是又要投拜新门?”
给桓维霖说了这么一句,萧澄逼得自己赶紧想好回应,可他又分明看出露出不悦之意,旁坐的林静绵只把手帕死死揪住。
“就是听说静绵和人家有点亲戚,顺口问问而已。”萧澄讪笑着,只想着尽快拿话避开的讥忿,“再说您和我丈夫不是同窗好友吗.......”
像是被触到了霉头,桓维霖再是不能将客套讲究下去,直接对萧澄提高了嗓门,也不在乎失礼不失礼这回事,“您丈夫别的不讲,单说为人活泛这点,真是没几个能比过。我更晓得冯文昭现今是哪一种景况,便是他让你来我家的吧?”
林静绵仍像握着救命稻草一般揪着手帕,但终究鼓起勇气想替萧澄辩解,“维霖,罢了,人家也不是......”
丈夫不管林静绵,仍旧对萧澄很不客气,“冯文昭那攀高接贵的谄佞相我不稀得看,您也别想着在我们家费什么功夫投机了。”
萧澄被说了一通才回过神来,桓维霖傲慢的态度着实让他切齿愤盈,可他对峙着时又忍不住发怯,支吾着给自己开脱了些,反倒更让对方觉得是真给说中了才心虚。
“怎能这样对客人?”林静绵低头絮絮埋怨丈夫,可丈夫全当是不相干的野猫乱叫了声,继续讥讽萧澄跟冯文昭一家,“他怎么打听的?竟想指望庾家人?林家正经八百的舅亲都再不能指望了?您受累回去告诉冯文昭,庾影青已失了圣宠了,也藏着别叫伽阳亲王那边知道你们这般两面三刀。”
骤然给人在言语上侮辱这一番,萧澄没脸坐下去,惶惶编个借口离开,心里只记着恨张宗旻这一件事,觉得要不是律师出了那种主意,自己便不会受此种恶谑,这还不算,律师的信誓旦旦讲出的消息竟也掺着假。
到了家中,装修仍是乱七八糟完不了,只看一眼便将心烦个透顶,这下萧澄非得痛骂张宗旻不可,打电话问过去,竟说找不到律师的人,几番催逼之下,电话那头才将张宗旻最近昼夜留连赌场的行径告了出来,萧澄也没别的话,急起来紧接喊上司机,驱车便要寻过去。
律师换了新地方玩,萧澄找时很花了些功夫,平日他少去城西,没想到僻郊已然给建得琼楼连片,连赌场都将浮夸豪奢堆满门面,猩红的巨大招牌来回晃眼,萧澄终究懒得在乎这些,可踏进大厅时又难以抑制地在金碧辉煌中失掉方向,轮盘和水晶大吊灯圈圈转起来,洒出光来向着他汇聚成一点,萧澄脚下不禁趔趄,唯觉有什么东西正寸寸收束将自己扼紧,令人发眩的氛围里,其他人似乎无意推搡过来,这意外让萧澄头脑略灵醒了点,远远隔着也能看见荷官正发牌给张宗旻,他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