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就赶紧脚底抹油地溜了,他一年不到就在顾家名下的公司里做到高管,可顾老爷子疑心病重,稍有不慎就可能丢了饭碗,此番赶来帮他早已是极尽朋友本分,顾慎之自然也不好再要求他许多。
林禾风依然住在学校分配的职工宿舍里,外面的房子太贵,职工宿舍每个月还有补贴,算下来房租总还是要便宜一点。虽然C大的薪资待遇一向不错,可林禾风毕竟才毕业一年不到,尚未转正,实习工资也只够勉勉强强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下去。顾慎之曾经提出让林禾风去王文言手底下做个闲职,反正公司大,也不缺他这么一个。可林禾风却是非常坚决地拒绝了他。
“我一天里最大的慰藉,就是能在那三尺讲台上站两个小时,讲讲课,底下学生眼睛亮晶晶的,下了课一路追着我问东问西。”他笑了笑,像是遗憾顾慎之的不理解一般,摇着头,“现在这样挺好的,去你那边我反而没什么事做。”
“更何况我跟你在一起,从来都不是为了你能给我提供的什么便利。”彼时林禾风看着他,正因为所教课程备受学生好评而开心,眼中一片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开心。他那种开心的劲头让顾慎之有些心软,已经冲到嘴边的那些残酷而现实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顾慎之站在林禾风的门外,伸手敲了敲门。
楼道里黑漆漆的——这栋职工宿舍很有些年头了,学校为了省钱没有请物业,导致楼道里的灯坏了很久都没人修。说是职工宿舍,其实就是一幢简陋的五层小楼,家家户户并排挨得很紧,楼梯间里堆满了杂物,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个地方与顾慎之早已习惯的生活环境天壤之别,让他每次来这个地方都忍不住皱眉,可拗不过林禾风的倔脾气——他平常看着温和,可却在底线问题上从不让步——只能由着他去了。
林禾风的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简直像是空无一人,可顾慎之知道林禾风一定在家。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没再次敲门催促,果不其然,又过了几分钟,他听见门内一声抬锁的轻响,房门打开,林禾风表情紧绷的脸露了出来。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昨天的……。”他看见顾慎之后神色一下子放松下来,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住了嘴,打开门把顾慎之拉进了房间。
“你坐我床上吧,桌子椅子还没来得及买新的,我给你倒点水。”林禾风背对着他,清瘦的背影在灶台间忙活着。顾慎之注意到碗橱的门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他环顾四周——其实整间屋子都可以称得上空空如也。桌椅板凳全都不见了踪迹,屋子里只剩下一张老旧的铁板床和一个小小的彩色电视机,清冷的月光洒在林禾风干净却早已泛白的浅色床单上。
顾慎之贴着床沿坐下去,老旧的床板不堪重负,发出“吱呀”一声绵长的□□。林禾风正好捧着一个保温水杯过来,递给顾慎之:
“茶杯也没来得及买,你将就着喝吧,我刚刚把杯子又洗了一遍,干净的。”
林禾风挨着他坐到旁边,看着他,忽然抬起手摸了摸他长了些胡茬的脸。
“疼吗?”林禾风的声音发着抖,心疼至极的模样。
顾慎之呆呆地看着他,疼?他不过是挨了一顿打,老爷子虽是气得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可第二天照样给他找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他每天吃着Jing心搭配的三餐,虽然不能出门,可家里下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分明享受的是个少爷日子。
可林禾风呢?家被砸了,工作丢了,生病了连医院都舍不得去,更没有保洁两天一次给他打扫屋子。面对这一堆烂摊子,他没有大手一挥重新装修的本钱,也没有用枪抵着学校人事讨说法的底气,他什么都没有。
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顾慎之不同,林禾风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而普通人从来就没有资格提要求。
可就是这样一个脊梁都快要被人压弯到泥土里的人,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不是诉苦不是抱怨,而是先担心起他在家里受委屈。林禾风默默收拾一片狼藉的家里的时候,跟学校领导据理力争的时候,心里却还在记挂着同一座城市的另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顾慎之深深地看着林禾风,突然伸出胳膊紧紧地把他按在了怀里,身上的伤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力动作而阵阵作痛,可顾慎之不在乎。
他轻轻地吻了吻林禾风的碎发,鼻尖嗅到了他身上那一抹温暖的,阳光晒着棉花的味道。而林禾风什么话也没说,只静静地,用力地回抱住了他。
番外一·往事(五)
“对了,和你说件开心的事,这次学校本来打算直接辞退我的,但幸好有个人帮了我大忙。” 两人抱了一会儿,林禾风从他怀里抬起头,笑了笑,“猜猜看是谁?”
“谁啊?”顾慎之轻捻着他垂落脸颊的一缕碎发,问道。
“沈千和,你还记得吗?跟咱们一级的,隔壁班的那个。”林禾风心情好了点,任由顾慎之抱着他,“我在办公室收拾东西的时候碰见他了,他公司和学校有什么合作项目,正好过来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