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沈玦拄着刀艰难地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你坐下,”夏侯潋拔出腰后的步生莲,黑刀无声地滑出刀鞘,刀锷上一朵佛莲静静绽放,“连自己媳妇都保护不了,我算什么男人?”
“我是你夫君。”沈玦拉住他的衣襟。
“我不管,就是媳妇。”夏侯潋回头把衣襟拉出来,“乖,在这儿等我。”
林间的萧声呜咽,夏侯潋踩着鲜血和月光走到刺客的对面。
“喂,你见没见过一个叫持厌的人?他的刀比你慢一点。”夏侯潋问。
迦楼罗没理他,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沈玦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夏侯潋愣了一下,答道:“嗯,比性命更重要。”
“那么就胜过我,”迦楼罗收回目光,双手握刀,深深地蹲伏下去,“以命为赌!”
夏侯潋将刀带解开扔在地上,握着步生莲对着迦楼罗,凄迷的月华灌注在黑刀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寂。
“请!”
静谧的黑夜中两人悍然相扑,犹如两只角斗的凶狼。他们的撕咬迅猛又急促,刀光在月下急闪,衣袂在错位中裂成碎片。没有人看得清他们的刀势,只能看见纷扬的刀光犹如霜花一般漫天飞舞。
只有夏侯潋知道敌人有多么的强大。快速的轮斩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速度在渐渐减慢,而迦楼罗的速度却在加快!雪白的刀光中迦楼罗的影子忽然变成模糊的一团黑,与此同时他听见迦楼罗一声断喝,长刀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压在他的头顶。他在那一刻终于失去了节奏,步子猛地一滞,步生莲堪堪架住迦楼罗的刀刃。
然而来不及松一口气,下一刻迦楼罗忽然出现在他背后,手握着刀柄砸在他的后心。
犹如霹雳重击,剧痛蔓延上整个背部,他摔倒在地,口中有鲜血腥甜的味道。
“牵机丝可以杀住持,却杀不了我。”迦楼罗俯视着他,白瓷面具漠然无情,“你太弱了。”
夏侯潋挣扎着站起来,迦楼罗迎头又是一击,两把刀相击,步生莲发出凄厉的蜂鸣,仿佛病人垂死的尖叫。
“没有牵机丝你竟弱小至此么?”迦楼罗道,“太弱了,你会死,你保护的人也会死,更不配与我一战。”
迦楼罗又是一斩!仿佛千万只厉鬼啃噬刀刃,夏侯潋失去了反击的力量和节奏,在他的斩击中步步后退。这个恐怖的刺客的力量沉雄如山,在这一刻,他是一只磨牙吮血的凶狼,而夏侯潋只是一只垂死的病兽。
要输了,要输了!夏侯潋无计可施,他们的力量太过悬殊,犹如天壤之别。这个男人的力量犹如鬼神,凡人要如何赢过鬼神!
迦楼罗还要再斩,Yin冷的长刀在月下划出一线,刀尖冷如寒霜。
“住手!”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厉喝,迦楼罗转过身,看见沈玦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沈玦咬着牙道:“我跟你打!”
“督主!”缇骑纷纷护在他身前。
迦楼罗遥遥望着他,忽然转过身,朝他走过去。
“喂……”夏侯潋吐了一口血痰,擦着嘴站起来,“你的敌人是我,我不会输,也不会死,”夏侯潋重新恢复了进攻的姿态,黑刀旁的双眸锋利得仿佛可以斩碎一切,“我们,再来!”
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在黑面佛顶的岁月,一次又一次趴下,一次又一次爬起来,一次又一次嘶吼“再来”。双手在刀柄的磨砺中生出厚厚的茧子,身体在摔打中伤痕满布。风雪之中一个沉默的刺客站在他的身前,寂静如古镜的眸子注视着他,在哀风中送出绝强的一刀。
时光仿佛是一个圈,流转着又回到原地。
他忽然记起很多年前在湛蓝星空下那个刺客对他说的话——“别担心小潋,如果你的刀可以斩破黑夜,那么它便是无坚不摧。”
迦楼罗停下步子转过头,曾经在他手里毫无反击之力的青年忽然变了,有什么汹涌的东西在夏侯潋的身体里重新燃烧起来。迦楼罗握紧刀,微微下蹲,低声道:“伽蓝刀·逆字一心斩。”
夏侯潋也同样蹲伏下去,黑刀横于胸前,“伽蓝刀·逆字一心斩。”
两个人同时开始对冲,破裂的衣袖带着呼啸的夜风,宛转的萧声在他们之中哀婉地流淌。他们像两只飞蛾,无声地在夜空中飞行。
倘若手中之刃是为挚爱所挥,它是否便可以斩破最深的黑夜,从此冰火难侵,无坚不摧?
沉如生铁的黑暗中两个人划过一线,刀刃斩风的呼啸声戛然而止。沈玦和其他人看见两道黑色的影子相背而立,静寂得像两座礁石。沉寂中人们听见“咔”的一声响,是什么裂开了。迦楼罗脸上的面具忽然碎成了两半,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碎发飞扬,人们终于看清了藏在面具之后的那张脸。他有一双大而黑的眸子,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双唇,右耳上有一点萤光,在黑暗中微微闪亮。
“喂,持厌,”夏侯潋扛着刀转过身来,“我现在够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