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捧着衣服回卧室。
杨老太太的房间古旧的很,一张斑驳的花雕木头床,还是当初和老乔结婚之后买的!床头的墙壁上有个凹槽,大概是经常擦拭,已经变得油光水滑了,上面放着的是一封旧时的婚书。
老太太歪坐在床头,怀里捧着衣服,低着头只用满是皱纹的手,一下一下地顺抚着纹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爆竹声声辞旧岁。
L市传统,春节这天只吃一顿饭。乔家人都是大饭盆子,挨不了饿,所以不像别人家饭开得迟。今天有杨钦舟一起忙活,连夜饭整整早了一个多小时。
“北北去放爆竹吧,我和小舟把汤和碗端过去就行了!”
“哦,知道了。”乔北染二指禅练就的相当到位,趁着老太太转身,捻了个鸡rou送进嘴里,巴巴哒哒冲着门外跑。
“哼,真以为我没看清啊!”老太太边盛汤,边对杨钦舟吐槽,“北北从下就喜欢偷吃,明明味道一样,他还非说在厨房捻的更好吃!好吃什么东西,就是喜欢找不愉快!”
“是nainai菜做的好吃!”
“哈哈......就数你会说话,他爷爷以前也是这么说的!我没做过姑娘,五岁就讨饭卖到他们老乔家了,腿脚刚利索点就开始做饭了!我可是给老乔家做了一辈子饭的!”老太太觉得自己这辈子,最荣耀的事情就是这个了,笑得分外温柔,“他们老乔家,祖孙三代人,都是吃我的饭长大的,你瞧瞧一个比一个底子好!”
杨钦舟也跟着乐,仿佛过往的那些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嗯!”
“你啊,我第一次见的时候,瘦不拉几的小小一只!”老太太眯缝着眼打量着杨钦舟,“当时我真怕,我家北北脾气不好,把你给打残喽!”
“......”
“现在好了,我估摸着你这身高还能长长,就是还是瘦了点!”
杨钦舟无法,只好含着笑道:“那我带回多吃点!”
外间爆竹霹雳吧啦开始响起来,闹哄哄成了一片。杨钦舟望着老太太嘴唇在动,却没听清说些什么,扯开嗓门疑惑问道:“nainai,我没听清!您再说一遍!”
老太太也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说完话,举着汤瓢不轻不重地砸在杨钦舟脑门上。
很多很多年以后,老太太过世已经很久了,杨钦舟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蓦然想起这件事情,想起那时候老太太上下碰撞的嘴唇,才恍然明白那时她说的话。
——你和北北,不能改好了,是么?
杨钦舟还想多问,却被急吼吼冲下来的乔北染止住了。
“你们怎么还在厨房啊,我都饿死了!”
老太太上辈子怕是个武林高手,转动着汤瓢直接给了乔北染一个脑瓜:“臭小子,大过年的什么死啊死的!快点,呸呸呸!”
乔北染摸着自个儿脑门,躲到杨钦舟身后,小声咕囔着:“切,我说一次,你都说两次了,要呸,一起呸啊!——好好好,我呸、呸、呸!”
杨钦舟赶忙躲开:“你能不能一边‘呸’去,都吐碗里了,待会儿第一个碗你自己用啊!”
老太太懒得理会这两个人,脚步生风地闪出厨房。
乔北染等老太太走远,才凑到杨钦舟耳边蹭了蹭:“就你还嫌弃我,我口水你没吃过啊!”
“......你还能再恶心点么?”
“我怎么恶心了!晚上,你别哭着喊着求着我,我的烈焰红唇...哞哞哞......”
杨钦舟:“......”
明明之比往年多了一个人,但这场年夜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桌上除了拿到“年年有鱼”以外,都程光瓦亮!
“北北,你把鱼端到书案上吧!”
“我?”乔北染惊讶地指向自己。
乔家一直有个传统,一家之主年夜要给逝去的亲人供那道“年年有鱼”,祈祷家人未来平安福健。往年都是老太太亲自动手,今年不知为什么却转给了乔北染。
“再过两个月你都十九了,不是你还是我啊!”老太太没好气道,“我当初就是被骗进你们老乔家的,你还让我管几年?你赶紧的,别让你爸和你爷等久了!”
“......哦。”
“如今钥匙你装着,家就给你当着,往后我就是个煮饭老婆子。”老太太抬着头,橘色的灯光下整个人显得苍老起来,望着满桌子的残骸,像是自言自语说着,“我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知道,就等着你爷来接我回去了。”
这话乔北染没听见,杨钦舟却有些慌了神,注视着老太太的双眸中,有了些许震惊。
老太太像是没看出来,兀自对着他笑着。
“nai、nainai......”杨钦舟垂目避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缓解慌乱。
乔北染倒是未发现异常,咋咋呼呼地跑回来,一把摁在杨钦舟肩膀上,冲着老太太讨好道:“什么煮饭婆子啊,又这么美的煮饭婆子么!以后,我崽儿跟您学做饭,您就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