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愣住了。
大夫没有伤害它,帮它处理了下伤口。彼时的夔浑身上下状况极为恐怖,鳞片外翻,血rou模糊中还有细小的蛆虫,蚊蝇围着乱飞,身形小到能被人单手抱起来。大夫帮它处理完伤口后,摘了些草放在药篓里,然后抱着它放入药篓,背着它去了溪水边。夔偷偷地顶开了盖子,趴在药篓的边沿看着年轻的大夫。大夫放下了药篓,在溪水里洗了手,然后用叶子舀了点水。夔见他回来,一下子躲入了背篓中。
大夫揭开了盖子,一双清澈的蓝色眼睛正在看着他,大夫把盛着叶子的水放在了夔干裂到流血的嘴边,一人一兽就这么对视了很久,终于,夔把受伤的爪子偷偷藏了下,低头喝了一小口水,大夫笑了下,问道:“你为什么只有一条腿啊?”
夔闻声看向那大夫,两只眼睛水润润的,很显然它听不懂人说话,过了半天,它低低地警告似的吼了一声。
大夫显然不会想到这会是只妖,轻声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走吧。”他放下了背篓,远处就是小溪,夔看了他很久,忽然窜了出去,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只有孟长青与白瞎子知道,这只夔没有跑开。那大夫下山的时候,夔就一直抱着尾巴沿途偷偷躲在树后跟着他。大夫回了青岩镇,一路上遇到人与他们说话,夔就竖着耳朵在后面偷看,蓝色的眼睛全是疑惑,很显然,它听不懂大夫和别人在说什么。
夜晚,大夫和医馆的伙计说着话,下一刻,他看见窗外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大夫关着窗户的手一顿。显然他也看见了那只躲在石狮子后偷偷看他的夔。
夔原本躲着,见状朝着他低吼了一声,过了会儿,见大夫不出声,它又吼了一声。
大夫问道:“你是来谢我的吗?”
夔显然什么也没听懂,它也意识到大夫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它失望地轻轻地吼了一声,然后它往后退,身影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大夫以为它这次真的离开了,也没做多想,关上了窗。伙计在身后问道:“叶大夫,怎么了?”
“没什么。”
孟长青与白瞎子在一旁看着,目光落在那只抱着尾巴又偷偷跑回来躲到石狮子后面的夔身上。
夔在医馆外暗中观察了许多天,好几次想要出去,却又缩了回来。直到有天,一群小孩蹦蹦跳跳地从巷子里走过,成群结队去学堂,其中一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刚刚学书,被哥哥牵着手,哥哥一字一句地教她,小女孩就跟着一句一句地学。夔当时就蹲在那屋顶上,一身的伤已经好全了,黑色的鳞片和瓦片融为了一体。孟长青就看着那只夔低头直勾勾地盯着那个背著书的小女孩看,模样愣愣的,它无声地跟上了那群小孩,一直来到了一处院子。
学堂里,教书的刘先生正在教早到的弟子识字念书,刘先生教一句,小孩背一句。那只夔躲在暗处看着,似乎是呆住了,终于,鬼使神差一般,它也慢慢地学着小孩的样子张开口,喉咙里咕噜了两声。
孟长青与白瞎子很久都没出声,两人都有点震惊,白瞎子在街边慢慢地坐下了。看明白了,全看明白了。这下全都看明白了。
孟长青道:“它不是为了修炼,它是在学人说话,它找教书先生是想让它教自己。”
白瞎子也慢慢道:“它附身在那些孩子身上,是在练习与人对话,在它眼里,大家是一起学的。”停顿了下,道:“为了防止吓到他们,它还特意选了附魂的方式。”
孟长青道:“山洞里那些画,其实是它练的字。”
白瞎子道:“它在山洞里一直咕哝那几个音,是在背今天刚学的那几个字。”
孟长青道:“它在路上听人说话,是为了学新的词。”
白瞎子道:“它听不懂那个大夫说什么,它想要和那个大夫说话。”
孟长青也慢慢在街边坐下了,他有点震惊,需要消化下。过了会儿,他开口问道:“你也是妖,你学人说话花了多久?”他扭头看向白瞎子。
白瞎子道:“我在蜀地活了快上万年,从小听蜀人说话,一开窍自然就懂了。它是外来的,它就没见过人。”
孟长青问道:“它为什么一直在说‘死’、‘去死’这些词?”
“不知道。”
“它刚刚朝那个大夫吼的那几声,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白瞎子一脸懵,你为什么总是问我?
“你不是妖吗?你们妖互相之间难道听不懂对方说什么?”
白瞎子一脸“你为什么总是能问出这种神奇问题”的表情看着孟长青,道:“我是山里的妖,它是海里的,我是蛇,它是夔,我们往上倒腾到远古时期也不可能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
孟长青看着白瞎子没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夔:我自学人话容易吗?我学单词、背单词、听听力,练习对话我容易吗???你知道人话多难学吗???蜀地的口音多有变态你们知道吗???中文好难。我还是个孩子啊。
白瞎子:你们一族就没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