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吞咽。
这时,没有人发现掩在护栏网外的私驾无声驶离,碾过的树叶与地表之间破出一道口,寒风灌入,叶片挣扎着上爬,最终失败,重新回归原地。
想破脑袋也猜不准是自己一语成谶,楚阔眼冒金星,嘴里干得能吐出个沙漠来:“原来那些是真的啊。是不是你想多了,可能我之前跟你提过一回,你突然发现有这个可能性,下意识就先入为主了,事实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父亲会亲吻你吗?”
话没说完,倏地咬到舌头,楚阔咳嗽一声:“关系亲密的父子可能也会——”
“会背着你初恋女友,在阁楼里亲吻你吗?”
“……”
向迩眼睛望着不远处掩在昏暗天空中的天桥,手肘压着腿,两手捏球,手指细细抚过球面每一处起伏。这让他想到远在大洋彼岸的签名篮球,他得到它的第一天,号召以里欧为首的所有伙伴,在篮球场打得火热,他不觉得骄傲,更不心疼,所有于旁人而言的珍贵,对他不过是普通一天中的普通事件,里欧曾说他被宠坏了,先前他嗤之以鼻,如今再想,他也许确确实实被宠坏了:“我说我自私,想独占那个女孩儿,这种想法让我觉得可怕,如果喜欢被占有挤满,那喜欢还是喜欢麽?”
“喜欢中包含了占有,这是动物的本能,你不必太苛责自己。”
是,向迩当然知道,因为那天向境之也是这麽说的。他捧住他的脸颊,亲吻他的额角和鼻尖,最后落在唇边,他轻轻地啄,啄一口便安慰一声“没有关系”,再啄一口,他说“这是你的本领”。
楚阔挠着后脑:“可是,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他这种心思——”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楚阔愕然:“啊?”
“我是他捡来的。”
“……不然换个角度想,你比我幸运,至少不会有人逼着你去看临终的父母,还要逼着你掉眼泪,”楚阔的音量因底气不足而渐渐低下去,“不然多闹心啊,不止你厌烦,你爸爸也会伤心。”
向迩说:“我不在意这点。”
他在意的从来不是血缘,一如他对陈冬青摊牌时说的话,血缘仅是一条纽带,是与生俱来,他想剥除却不能,便不会在意,真正维护着当初那个被遗弃的孩子的人是向境之,向迩并非本末倒置,是非不分,他甚至有意地忽略了这件事,即便前不久对着爸爸也没有提及一二,理由不过是他根本不在乎。但这同时也使得另一个问题被放大——向境之不仅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甚至不想做他的父亲,而想如他意欲占有那个女孩一样,想要占有他。这多可怕。
漫长的沉默中,楚阔终于拾回声音:“所以你跨年那晚突然牵我,和你爸说我们在一起了,其实是想向你爸示威,警告他,是不是?”
“我不知道。”
你怎麽会不知道呢,楚阔很想问,但到底忍住了,而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事情都这样了,你有什麽打算?父子俩总得见面,即便不是抬头低头地见,你要躲又能躲到哪儿去?你其实根本不想离开他,你只是觉得没有办法,所以你想逃,像今天这样。可你现在能从你家逃出来,那明天呢,后天呢,你是不是就要回加州去?我没有猜错吧?”
向迩一言不发。
“问题确实很棘手,但你总得面对,接受也——拒绝也罢,你如果想继续喊他爸爸,就不可能一辈子逃避,”如同抚摸委屈宠物的脑袋,楚阔说,“或许,你可以换一种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返家路中又下了雨,向迩同楚阔并肩走着,恍惚觉得这雨仿佛被人为Cao控,中间一段的风平浪静被剪辑得一干二净,头尾相连,他走在雨里,真像只是离家在外闲逛片刻,而没有所谓的落荒而逃。
楚阔在家门前和他分别,行过墙边,他往邻居庭院张望,向境之早不在原地,院里花丛叫雨打shi,蔫着脑袋,看来实在冷冷清清。
向迩收伞进门,在玄关换了鞋,弯腰才见裤管脏污,连着整条裤子和毛衣下摆都沾着泥点,他脱掉毛衣挽在手臂,走过客厅时没有张望,脚刚迈上楼梯,背后向境之声音沙沙的,提醒他把拖鞋穿上。
“天冷了,家里虽然开着地暖,但不穿鞋还是会冷,”向境之弯腰将拖鞋放在上一级阶梯,仰面笑时仍和往常没有分别,“热水放在你房间,如果冷了记得下来换。放在客厅的画纸在你工作间,电脑和手机也在,还有工作间的监控,爸爸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了,你不用担心。至于你回去的事,我们能不能再商量一下。你看,爸爸之后会一直在外面工作,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和提前回去也没有什麽区别,对吧?”
“我一个人?”向迩俯视他,“我确实一个人吗?”
向境之羞耻于自己的笨嘴拙舌:“任何问题我们都能商量,只要你想,但你的安全问题是第一位,在这件事听我的,好吗?他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所以到底是什麽要你觉得会威胁我?”向迩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