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愚昧,他早死的傻子父亲和病逝蠢货母亲的早就验证了这一点。
因为乱七八糟的情绪被另一个人牵动全部心神实在是荒谬,孤身一人的顾飞白唯独效忠的人只有自己。
卫方强想要强迫他做卫可颂这个傻子的家臣,简直痴心妄想。
卫可颂死死地咬着下唇,把手机往门外一扔就大踏步向他走来,顾飞白意识模糊,恍惚之间看到这人在一团氤氲的白气里腾云驾雾而来,仿佛什么不得了的天降神兵 ,可惜这神兵实在不得用,还在哭,落在腮边的泪,就一滴滴晶莹的,在喧闹的病房里掉在地面上,化开顾飞白朦胧的眼前景象。
太可笑了,顾飞白想,道不同不相为谋,卫可颂这种会为死对头死亡而掉眼泪的家伙,心慈手软,瞻前顾后,妇人之仁,居然想当他的主子。
他自认是不配的。
卫可颂匆匆赶来,他还没走到眼泪就哗哗控制不住地哗哗往下掉,他努力吸了吸鼻子,但出口的声音带了哽咽:“顾飞白,你怎么突然这样了?”
顾飞白却还在笑,他摊开手:“我怎么样了?”
卫可颂说不出口,只是哭。
顾飞白在卫可颂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扮演过好人,是个从一而终坏得掉渣的家伙,但也是个光鲜亮丽人模狗样的反面角色,虽然卫可颂不想承认,但在其他人眼里的确是可爱又迷人反派,出现在哪里都是万众瞩目艳光四射,带着金丝眼镜就是个行走的芳心掠夺器,看人的时候三分笑意里夹着漫不经心,卫可颂从来都觉得顾飞白欠得过分,迟早有一天要被哪个神通广大的人收拾掉。
卫可颂讨厌顾飞白,真心实意地希望他败给谁,得到教训承认这个世界上坏人是不可能一直一路顺风,是带着一点孩子气的报复心理。
这人是条狡猾又不驯服的狐狸,虽然被卫方强强制按头给他做家臣,但却露出一口龇牙的笑,随时可能把他吞掉后逃跑,看着卫可颂的眼神里全是不屑的轻蔑,□□裸地写着你不配驯服我。
卫可颂气急败坏地诅咒过顾飞白,但从来没有希望过他死。
顾飞白没有带眼镜,他的眼窝深陷,皮肤苍白又泛着垂死的暗黄,面容瘦削又憔悴,嘴唇上起了死皮,皲裂出血,他长得高,平时长手长脚看着气势逼人,但现在蜷缩在有些狭窄的病床上却是可怜得让人落泪,背部弓着,能看到一节一节的脊梁骨在病号服上凸出来,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自己这幅狼狈透顶的样子,那双眼睛依然是清亮带笑的,出口的话也是不紧不慢:“我怎么样了吗?小卫先生,生老病死,这多正常啊。”
卫可颂眼泪止不住:“这不正常,你才二十六!”
顾飞白却是又笑:“我父亲死的时候没到三十,我母亲死的时候也不过四十出头,我二十六死,可能和遗传有关,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卫可颂摇头,哽咽到胡言乱语:“那也太早了,为什么啊,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不能救救自己!”
顾飞白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光就像是夜风中一闪一闪的烛灯,光芒明明暗暗,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下去:“小卫先生,我只能救生病的人,我没办法救一出生心脏就坏掉的人,但我也活得够久了,我挺快乐的。”
卫可颂哭得喘不上气,他坐在旁边的陪护椅子上,头抵在床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擦都擦不过来:“二十六哪里久了啊!太短了!你还这么年轻!”
听比自己的人哭着喊着说你还这么年轻实在是种很奇妙的体验,顾飞白挑眉调戏了一句:“小卫先生,那我活着可是要继续骗你的.....”
卫可颂哭着吼道:"那你骗啊!我哪一次没有让你骗过吗!“
这个病房之中一时寂静,只剩卫可颂控制不住的喘泣声,隔了很久才听到顾飞白的嘶哑的笑:“这个倒是,每一次小卫先生都给足了面子的,被我骗得团团转也不戳穿。”
顾飞白让迈克把床摇起来,他眼皮耷拉着,连唯一光彩照人的眼睛也没有了光,声音也连续不了:“小卫先生,你真是太蠢了。”
顾飞白伸手握住卫可颂的手,轻声道:“卫,咳咳,卫方强要我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以为我不会的,有你这种老板我可能多半要早死。”
卫方强来到顾飞白美国的私人医院的时候,顾飞白都以为自己不会为了卫可颂做到这一步,他又不是被刘备托孤的诸葛亮,没有那么多蠢不可言的忠心耿耿要讲,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刘阿斗般扶不上墙的卫可颂搞得自己遍体鳞伤。
但这一切,这一切都在看到卫可颂的一瞬间搞砸了。
顾飞白看着哭得要昏过去的卫可颂,心里觉得有点可怜这个蠢少爷,又觉得惬意和满足——他一定会为他难过很久。
顾飞白拍拍卫可颂的手:“拔管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小卫先生。”
他说着就缓缓闭上了眼睛:“sorry,不是有意让你这么难过的,难得没有骗到你,却害你这么难......“
顾飞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