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话来。邵辰夜最近很闲，有的是时间，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了半杯之后，苏桃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她用很轻的声音小声说：“乐庚说，父母和姐姐还没有同意……但是他会努力想办法的……”
不是父母和姐姐还没有同意，而是还没有和我离婚吧？邵辰夜用一只手支着下巴，装出一副恶毒大姑姐的样子，问：“结果你们在解决问题之前就生出孩子了？”
她知道现在因为生育率降低，正规机构对堕胎有非常严格的限制。但以她和乐庚的家世，怎么可能天真到以为只能去正规医院？地下医院，光是她自己家就有好几处，想做终止妊娠手术不知道有多容易。
“我们去了医院……”苏桃看着婴儿，轻声细语着，好像不是在说给邵辰夜听，而是在说给孩子听：“没有遗传疾病，所以不可以堕胎……乐庚就说，没有办法了，先把孩子生下来吧……”
他胆子原来这么大的吗？不，他如果胆子不够大就不会死了。邵辰夜强忍着说些什么的冲动，给自己的杯子添满茶水。她把苏桃没动过的茶杯递到她面前，苏桃犹豫了一下，把婴儿放在腿上，接过了茶杯，慢慢地喝了一点。
苏桃看起来非常瘦弱，完全没有一般刚刚生产完的妇女的浮肿或是富态。加上她现在糟糕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在被好好照顾呵护。邵辰夜盯着她纤细的脖颈和手腕，又扫了一眼她宽松衣服下的乳房，问：“你几岁了？”
“十九岁……”
“还在上学吗？”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知故问。
“……不。”苏桃盯着茶杯，小声说：“发现怀孕之后，乐庚就让我休学了。”
啊，他还真是不怕遭天谴……不，他已经死了，那我还算是替天行道。
“让你休学，把孩子生出来吗？然后呢？”邵辰夜凑近了她一点，苏桃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像是什么熟悉的气味……那是什么气味呢？
“乐庚说，那之后就结婚，然后我就可以再回去上学……”苏桃深吸了一口气：“刚刚生出孩子的时候，乐庚还在的……但是，他，他在那之后就没有联络我了……”
苏桃说话说得很慢，但她的声音很好听，邵辰夜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焦急，反而愿意耐心地听下去。在苏桃的角度看来，她大概是被乐庚抛弃了吧。邵辰夜和蔼地看着她，问：“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乐庚之前给了我这个。”苏桃犹豫着，把访客卡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说是以防万一，可以来这里找他。”
没错了。
可惜他已经死了，比你先出事的是他。
邵辰夜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苏桃哽咽的声音：“他后悔了，对吗？”
后悔？后悔啊……邵辰夜居然认真地想了一下。
从刚发现乐庚出轨到乐庚出事故死亡，中间有一年半的时间。一开始她是准备打离婚官司的，但她很快发现，时间拖得越长越不妙，乐庚转移的资金远远超出了她忍耐的极限，等到冻结资产审批下来，属于她的东西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乐庚可能还是不明白，买命钱其实并不需要太多。
他愚蠢得超出了邵辰夜忍耐的极限，所以他死了。乐家本来就是处处仰仗着邵家的，估计他们也知道乐庚都做了什么蠢事，根本就不敢吭声。
“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有多大了？”反正人都死了，怨恨也差不多消散了，现在邵辰夜甚至有闲情伸出手指在婴儿眼前晃一晃，逗一逗乐庚的私生子。
“是女孩，已经六个月了……”
六个月？邵辰夜回忆了一下，然后愣住了：“啊。”她发出了惊叹的声音，苏桃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邵辰夜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乐庚果然是个纯粹的人渣，还是该说他居然不是个纯粹的人渣。
六个月之前，乐庚死前三个月，正是他做得最过火，把手伸过界的时候。他暗中去见了邵辰夜的竞争对手，邵辰夜就是在那时候决定做掉他的。
这么说，那些被他转移走的资产是他的育儿费用？他是真心想和苏桃结婚抚育孩子吗？但不管怎么说，邵辰夜都没有义务帮他养孩子吧。
“不，他没有后悔。”邵辰夜向苏桃伸出了手：“但是他大概不能和你结婚了。”
苏桃看起来非常冷静，好像早就预想到了这种结局。她放下茶杯，用手背抹掉眼泪，抱起婴儿，对邵辰夜说：“对不起……我努力过了……”她看上去非常痛苦，眼泪还在不停地流着，顺着她的脸流下，划过纤细修长的脖颈，滑入她的衣领。
怎么了？什么努力过了？邵辰夜突然变得有些慌张，她先是抽出桌上的纸巾，有些不知所措地用纸巾擦了擦苏桃的脸，然后她又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帮苏桃擦眼泪呢？她被自己吓得把纸巾都扔出去了。
“我……没有办法继续养她了……”苏桃呜咽着低头，单薄的肩膀在颤抖着：“我努力过了，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她，但是……”